“快刹车，不然我们所有人都得玩完！”
打斗的几人将路堵住，余下的人直接从座位上翻过去，神情惊恐。
“对！对，快把车停下来，不能对撞。”
“以这个速度对撞，我们根本不能活命！”
“等...等一下，你们有看清楚吗？”
保镖得到少爷眼神的命令，冲上前控制方向盘，几位壮汉合力，仍无法撼动。
甚至将其掰断，完全失去控制的可能性。
没人注意到混乱中的惊呼，直到灵媒再次大喊。
“你们快看啊！对面不是我们吗？”
大巴还有三秒便会撞上，不，或许是眨眼之间。
这辆车竟还在加速，颇有种舍弃生命的既视感。
部分人咬咬牙，准备从高速行驶的车上跳下去。
就算是摔成残疾，也比死亡好，反正公司的医疗技术发达，肯定能治疗他们的伤口。
本来都抱着这种信念，准备一跃而下了，动作却突然停下来。
只因那句提醒。
所有人不约而同抬头，神色恍惚。
在那辆即将撞上的车里，竟坐着相同的自己。
不，不仅是自己，车内所有人都在另一辆车上，做着相同的动作。
“啊...啊。”
或许是意外发生得过快，又或许是更深层的原因。
所有主播面向另一辆车的自己，苦苦对望，留下绝望的泪水。
他们放弃生的希望，甚至不想再挣扎，也不愿再挣扎。
“一切，都要完了。”
他们同时说着，泪水从一边眼睛滑过。
谢烛暝也在最后关头握紧顾澄鸢的手，玻璃因为过快的速度被吹烂，风从身边灌入，将衣服掀起。
明明是一瞬的事情，但谢烛暝的语言却停留在这一刻。
他询问道：“亲爱的，你觉得另一辆的我们是真实的吗？”
“还是说，你有想过说不定处于目前状态的你我，才是虚假的呢？”
“撞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呢，你会害怕吗？你会害怕死亡吗？”
顾澄鸢的视线直视前方：“不，我从不会感到害怕。”
还是那个答案。
最后砰的一声巨响，犹如爆炸般，声音刺破耳膜，顾澄鸢一丁点响声都听不到了。
世界将他屏蔽了，直到现在，顾澄鸢才察觉到原先的生活中，究竟充斥多么丰富多彩的音律。
“嗡嗡嗡。”
紧接着是持续的耳鸣，身体仿佛被灼烧，顾澄鸢一直瞪大眼睛，这十几秒内，甚至都没有眨动。
他注视眼前的惨状，没有遗漏任何细节。
“......”
“......”
顾澄鸢紧紧掐住自己的脖子，他感觉自己在说话，仍是听不到一个字的状态。
汽油的味道在瞬间充斥鼻腔，带着肉被烤焦，鲜血滴落的味道。
“......”
顾澄鸢从车窗翻下，他身后还跟着其他主播，但大部分人，包括刚刚争吵的兄弟，已经在碰撞过程死去。
皮肤黝黑，化为干裂的焦土，瞪大一双双恐怖的血目，注视着活下来的人。
“......”
“......”
嘈杂的声音被隔绝，活下来的主播似乎在焦急交谈，顾澄鸢只能从唇语辨别。
是什么来着。
他们在说什么？
顾澄鸢在心中思考，拼凑出完整的话语————
“顾澄鸢，顾澄鸢，你会死的，你一定会死的。”
“祂正在看着你，看着你。”
诅咒的话语从翕动的嘴唇频出，顾澄鸢拧着眉，没有被他们所震退。
视线反而越过“人海”，注视另一边的自己。
相撞的车怎么样了？
而随着他的动作，对面的“顾澄鸢”也缓缓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顾澄鸢摩挲自己的下巴，怔在原地，其他人在扒着他的衣服，他却毫无反应。
“原来...”顾澄鸢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心底想起的。
“我在笑吗？”
是的，对面的“顾澄鸢”满脸笑意，眼神快要遮挡不住。
那是疯子的笑容，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双手不停扣动眼睛，血泪流出，一瞬间，原本充满敌意的人们改变态度。
他们一反常态的跪拜。
虔诚呼唤着。
“恭迎您的到来。”
“恭迎您的到来。”
“供应恐惧之主的到来！”
他这边的人把自己围起，“顾澄鸢”那边也围满了人，形成两个圈。
但另一边的“顾澄鸢”带着笑意离开，神情癫狂。
所以，又疯了吗？
“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澄鸢望向自己的手臂，顷刻间，撕裂般的痛感贯穿全身。
像是身体的每个细胞被向外用力拉扯，不留余力。
这份痛觉连顾澄鸢都无法忍受。
直到再次发生“砰”的声巨响，他爆炸了，碎片充斥着整个隧道。
这就结束了吗？
不明不白的结束了？
顾澄鸢感到疑惑，他不再能控制身体的各项部位，视线却下意识停留在谢烛暝身上。
对方正与自己对视，嘴巴正说着什么。
顾澄鸢努力听每个字眼，他从未如此努力过，从未如此注视一个人过。
更何况还是这种家伙。
阴晴不定。
让人摸不着头脑。
完全不知底细。
察觉不到意图的家伙。
危险的男人。
谢烛暝缓缓说道：“小睡美人，该...”
[该醒过来了！大哥！该醒醒了！别睡了！]
[快快快，再不快点这辆车都要炸了。]
催促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顾澄鸢猛地睁开双目，自己正被谢烛暝搂在怀里。
在汽车相撞的瞬间，碎片飞溅，而尖锐的玻璃都被谢烛暝挡住。
顾澄鸢曾闻到的血腥味，是属于谢烛暝的。
毫无疑问，高深莫测，仿佛一切困难都难不倒他的男人，因为自己受伤了。
“你为什么...”顾澄鸢不知道该怎么阐述目前的心情。
更不知如何开口。
顾澄鸢本身是怕疼的，若是真被刺扎到，估计会烦躁好一阵子。
人类面对危险时，明明会下意识保护自己，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行为。
为什么谢烛暝却？
顾澄鸢第一次明白感动的含义。
当然，仅仅是在这一瞬。
下一秒，谢烛暝又嬉皮笑脸的回答。
“我可是你的专属保镖啊，若是不给亲爱的展示一手，你和别人跑了怎么办呢？”
“因为这点事情就感动了？哈哈，那我今后还想多受点伤呢。”
“要是我哪天救了你，亲爱的是不是会直接喜欢上我？”
怎么受伤了还能皮！
顾澄鸢气不打一处来，又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
两人是合作关系，也是室友，顾澄鸢不希望对方因自己受伤。
这样会显得自己失职。
对，一定是这样。
他从座位上站起，确定车内的情况。
前排的主播反而只有物理层面的伤害，中间躲着的人被灼烧，身体变得焦黑。
顾澄鸢对他们有印象，整个旅程中，他看似一直在睡觉，处于旁观状态，实际上。
时不时会留意各种人的动向。
被烧死的家伙是精神状态较差的一批，他们的理智值下降，必定是遇到某些事情。
或许在死亡前的那一刻，大火将他们的身躯炙烤，永远也无法扑灭。
即使外表看似死亡，灵魂深处的火焰也会一直炙烤他们。
持续不断的。
延续上百年，上千年。
“呃。”顾澄鸢扶住自己的额头。
为什么他会这么想？仿佛知道他们的结局。
恐惧之书解释道：[大哥，您已经是不同的存在了，您可是怪物的王啊，全能的象征！]
[所以说，作为下属，也是怪物的他们，命运也能被您识破怕。]
[您的眼睛，说是全年也不为过啊！]
小弟难免有夸大的成分，顾澄鸢没有全信，他继续向前走，来到与他们相撞的车子前。
与刚刚不同，另一辆车内，不存在与主播对应的自己，上面坐着的，都是一动不动的纸人。
“啊！这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在朝我笑！”
叫声从身后传来，顾澄鸢回头，其他主播也陆陆续续跳下车，查看这边的情况。
主播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爆炸产生的粉尘让他们不停咳嗽。
目睹了众多同伴死去后，几人的心情更加胆怯。
顾澄鸢的视线注视着纸人，毫无疑问，是死物。
但为何相撞之前却能做出相同的动作，摆出一样的表情。
难道是精神崩溃的错觉？
谢烛暝还在一旁挑着碎片，明明有鲜血流出，他却像简单的拔刺，一根根抽出来。
“哟，亲爱的你快过来看看，这两个和咱们好像啊，你说是不是！”
他手中拿着两人的纸人，从远处看，的确和顾澄鸢如出一辙。
但仅仅是外貌上。
纸人没有顾澄鸢身上与生俱来的气质。
顾澄鸢盯着瞧了数十秒，也未出现纸人活动的迹象，尤其是那双活灵活现的眼睛。
让人不自觉产生欢乐谷效应。
纸人是如何做到如此精美的？
顾澄鸢不解，正准备销毁属于自己的那份，却见谢烛暝将两人的纸人贴在一起。
热烈亲吻着。
不嫌尴尬，还特意配了mua的音，像是中了邪。
“啊啊，这么可爱的亲爱的，不能动又不能反抗，简直是我梦中才有的剧情。”
“亲，必须给我死劲亲，往死里亲亲亲。”
随着谢烛暝难以置信的态度，顾澄鸢竟感觉自己嘴巴湿漉漉的。
是被谢烛暝的话语所感染了吗？
不，绝对不对。
顾澄鸢抚摸自己的嘴唇，他明明感觉到有东西进来了。
是舌头，在口腔内部搅动。
顾澄鸢：！！！
他一把夺过属于自己的纸人，将其高高举着，果不其然，亲嘴的感觉荡然无存。
与之替代的，是股浓浓的窒息感。
没有问题了，这绝对是某人的诡计，故意让两车相撞，是想让纸人替代他们。
“想都别想。”顾澄鸢笃定道。
一而再再而三的愚弄他，顾澄鸢可不是好欺负的软包。
他快步走到李逸达的面前，将他本来打算点烟的打火机夺过来。
随着手指按压的动作，火苗燃起，随着风摇曳着。
而纸人也嘻嘻嘻笑出声，他的感官与顾澄鸢相连，若是想要他死亡，顾澄鸢也得体验死亡的痛苦。
没有人能够承受，没有人可以下得去手。
但紧接着，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顾澄鸢毫不犹豫点燃纸人，注视着那双虚假的眼睛，想看见后面的邪物。
纸经不住火焰的折磨，瞬间燃烧，从下半身开始。
纸人摇晃着挣扎，这将是场酷刑，他尽量减缓火焰燃烧的速度，让顾澄鸢也感受着刻骨铭心的痛苦。
但顾澄鸢仅仅是眉头皱了一下，他的语气坚毅，不畏惧痛苦的模样流露出一股非人感。
“不管你是谁，你只需要等好。”
“我会去杀了你的。”
他望向纸人背后的邪物，将自己的想法袒露。
猎杀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