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万姿感觉自己的工作室才刚刚拉起架子，就已经过了快一个月，除夕转眼就到。
她的安排是这样的，上午和陆景明去凤来，跟杨家母子提前吃一顿年夜饭，然后再去医院看刚做了第二次手术的周雪，接着回家陪父亲去爷爷奶奶家。
最后年夜饭完毕，回自己家。
不守岁了，她想守岁的人不在家，陆景明要回苏家陪姥姥姥爷呢。
他们上午十点赶到工作室，还没上楼就闻到了扑鼻的香气，是贵州独有的酸汤鱼火锅。
“哇，就这一口，我能吃三碗米饭！”万姿叫着，提着礼盒上楼，杨嫂已经在厨房门口等着她了。
曹依依回老家了，这里只有杨家母子，她也曾经问过他们要不要回贵州过年，但他们都不想回去。
“既然来了，没有成就之前我不返乡。”杨鉴说。
这个过了年就17岁的男孩，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
餐桌上红腾腾的火锅已经点燃，小孩站在桌子旁，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喊了声“陆哥”和“万姿姐”，他眉飞色舞。
“我妈是凯里人，会做正宗的酸汤火锅，以前我爸最爱吃，我爸走了后，我妈就做得少了，我都好久没吃到了。”
空气中的酸汤，味酸微辣，隔着老远就可以闻到香浓四溢。
整个锅用野生番茄、木姜子，酸草等天然调料，再加上秘制香料包制成。
酸汤鱼最好用乌江鱼来搭配，肉质肥嫩，没什么鱼刺，皮弹、肉嫩、骨鲜，绝对让人停不下来。
“怎么这么早就开锅了？”万姿笑着问。
“早点吃，慢慢吃，这个锅越吃越香的。”杨嫂笑着说。
陆景明把礼盒里的酒拿出来，也是贵州本地的老酒。
“杨嫂，我们中午喝这个好不好？我特地找人带过来的。”他笑着问。
杨嫂笑开了花：“好，好，当然好，这样最好。”
02
杨嫂说完这话就钻回了厨房，万姿看见她眼底的泪光，回头做了个手势，陆景明点头，她马上跟了过去。
杨嫂还在洗蔬菜，背对着门口，万姿过去搂住她肩膀，软软叫了声杨嫂。
“哎……”杨嫂声音发颤，抹了抹眼睛，“你看，我真是失态了，对不住啊万姿，我只是……我只是……想起我家老杨了。”
万姿搂紧了杨嫂的肩膀：“干嘛和我说对不住啊杨嫂，我也很遗憾，如果早一点认识你们，我和杨哥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杨嫂偏头看看她，眼皮通红，含着泪却带着笑：“那是当然，你和景明都会是老杨的好朋友，他是个榆木疙瘩，就喜欢和实在人打交道。”
来北京前，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这样孤注一掷没有退路，万一……万一最后不如愿呢？那背井离乡，千山万水地来北方，为的是什么？
连根拔起迁徙，是需要勇气的，杨嫂下定了决心，却依然不安。
直到在北京落了地，万姿、陆景明，曹依依，甚至季齐季先生都来帮忙，他们跑来跑去，刚开始给他们母子找住处，后来就是搬家，装修，忙忙碌碌。
最稳定人心的，是凤来去注册的那一天，万姿拿着一份合作书过来，她和儿子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真正出钱出力的万姿却只有百分之四十九。
“凤来是你们的名字，我们沿用下来，一是表示诚意，二是向杨哥致敬，这个名字，只要我们合作一天，就不会改。”
“你们用染色秘方入股，我不要你们的秘方，我们要合作，做出最好的作品，我做设计，你们做供体，我要我们是无坚不摧的最好组合，这百分之五十一，就是我的诚意和信任。”
全部的信任，毫无保留。
“我们会好起来的，会越来越好的。”杨嫂抬手握握万姿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们会很好，凤来会很好，你和景明，也会很好。”
“那是当然。”万姿捏了个小山椒往嘴里塞，辣得直吐舌头。
杨嫂给她塞了口馒头含在嘴里缓，嗔怪：“你啊……猴急猴急的。”
03
中午杨家母子，晚上爷爷奶奶，万姿跑了一天，都做到了位，晚上八点，她回到了自己家。
答应了姥姥姥爷明天一早去拜年，万姿想和大舅家错开，至于大舅和小姨，今年她都不打算去了。
她和表哥分道扬镳的劲，还没过去呢，她暂避锋芒。
家里安静得很，是她最喜欢最自在的模样，万姿换鞋进卧室，把自己丢在了床上。
手机关了声音，陆景明刚发了一连串的年夜饭照片给她，陆家姥姥姥爷也在语音里和她聊了几句，很遗憾她没有过来吃年夜饭。
万姿听着陆景明也在语音里说：“这是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除夕呢，可惜，没在一起过。”
“有什么可惜的？”万姿笑着反驳，“我就在家里，又不是天涯海角不能相见，不可惜。”
陆景明笑着挂了电话，她把手机丢在枕头边，去洗了个澡，上楼睡觉。
北京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没有半夜鞭炮声扰人，万姿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她是被热醒的，陆景明体温很高，热烘烘一贴上来，冷空气都变成了热浪翻卷的云。
她下意识仰起头，先于所有感知，闻到了陆景明身上的那股子木质沉香。
这个味道让她很快放松下来，她往后靠，迷迷糊糊的：“你怎么回来了？”
“我等不及，第一个除夕夜，我怎么能不陪着你呢。”
陆景明身上滚烫，脸颊上却有些凉。
甚至还有些潮湿，他刚回来，迫不及待冲了个澡就上了楼，头发没吹，只是擦了擦。
一进屋就看到万姿乖乖柔顺地窝在被子里，满屋都是她的蜜桃香。
他从后面开始吻她，细细的，很专注。
从后面的脖颈、肩膀、肩胛骨、背，到腰，再回到前面，嘴唇，下颌，锁骨，在她身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万姿仰着头，颈部拉出优雅的弧度，手指紧扣着他的肩膀，发出难耐的破碎声音。
04
空气很快热起来，除了第一次，大部分的时候，陆景明还是温柔的，两人在一起已经好几个月，还在最新鲜的时候，这种事，永不生厌。
万姿的睡意早就烟消云散，她咬了陆景明一口：“你说的除夕就是这个哦？”
陆景明俯下身子吻她，声音充满蛊惑：“你听。”
万姿有些不解，微睁开眼睛，听见屋内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隐隐的嘀嗒声，像时钟在走。
陆景明抵着她蓄势待发：“是手机上的报时，快十二点了。”
万姿侧头去看，看见枕头边陆景明手机上的倒计时，10，9，8，7，……
陆景明把她的下巴掰过来，用力吻进去：“新年快乐，我的小万姿。”
这一下有点太美好，万姿差点窒息过去，她眼尾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了一串的眼泪，被他一点点舔去，情话在耳边像一句句永恒的誓言。
“我的新年愿望就是和你这样，我们一起到老，到死……好不好？小万姿？”
万姿大脑几乎不能思考，她搂上去，很听话地说了个“好”。
相爱的人总是会在很多时刻，会觉得对方是自己的唯一，天长地久，永生永世。
如同此刻的他们。
第二天一早，陆景明依然比万姿醒得早，他看着清晨明净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万姿的身上，落在她的脸侧，把她整个人笼在了光里。
晨光温柔而朦胧，像爱人的怀抱。
他想靠过去吻一下她，又怕把她惊醒，于是就半支着身子一直看着，看着看着，深情缱绻。
去年最大的收获就是万姿回来，以后余生最大的幸运就是万姿不走。
我的爱人，这一生我们携手一起过，永不辜负，永不背叛。
05
香港，深夜的浅水湾，许家别墅。
许欢宴年二十五从大陆回港，如鱼得水夜夜笙歌，昨晚年二十九，他在家举行宴会，喝了个通宵，直到天大亮才沉沉睡去，醒来已经华灯初上。
今天是年三十呢！除夕夜。
许欢宴躺在床上，空荡荡的屋子里不复昨日的喧嚣热闹，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用遥控打开窗帘，对着外面的夜景发呆。
每年春节都是这样，别人合家团圆，而他孤身一人。
无论昨晚有多热闹，今天家里都是冷清的。
甚至有很多年，因为他的父母都很凑巧地都死在了年三十这一天，所以他连去别人家蹭饭吃，都被认为不吉利，无人邀约。
世事人情，最冷漠不过如此，不过……那也没什么，他看够了后，实力充足后也一步步把那些亲戚们都赶出了许氏，独霸了整个公司。
他才不要亲情呢，所有能产生羁绊的感情，他都不需要。
发了足够久的呆，他懒洋洋起身，在传呼机里叫厨房，吩咐送一份晚餐过来。
按照惯例，许家厨房都会留有一个值班的厨娘，以备他的不时之需，他一向出手大方，下人们倒是都对他忠心耿耿。
十分钟后，有人敲门，许欢宴说了声进来后，呆了呆。
何泽慧穿着一件浅粉色的连衣裙，和厨娘一起，推着小车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许欢宴立即沉下脸，眼睛没看向何泽慧，厉声问起了厨娘，“她怎么在这里？谁放她进来的？”
这个厨娘在许家工作近十年，一向老实持重，不曾发生过这种错误，她吓了一跳，脸色刷就白了。
“和吴姨没关系，是我自己来的，我想见见你，就来了香港，对吴姨撒了谎。”何泽慧马上帮厨娘说话。
上次他们去东南亚旅游，她跟着许欢宴在香港逗留了两天，就住在许家，这次上门也算熟门熟路。
06
借着今天一早通宵玩闹的人散去的机会，她进了许宅，打着许欢宴邀约自己来过年的谎言，巧舌如簧骗过了吴姨，在许家待了一天。
吴姨不是没有疑惑，但看她一个人来香港可怜，又是除夕，就暂留了她下来，想着不是就送走好了，倒没有太多想。
“我这就送她走。”吴姨一只手拽着何泽慧的胳膊，推着她往外走。
何泽慧不敢太挣扎，但不挣扎又不死心，她已经有些天没见到许欢宴，高架桥上的那场通话，成为了许欢宴正式提出分手的通告。
那天过后，许欢宴不再接她电话，所有联系方式虽然没有拉黑，但她也不敢太过于纠缠。
苦苦思索多日后，她办理了港澳通行证，想着来香港再试一试。
何母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连自己的母亲都说服了，却无法见到许欢宴，她不甘心。
听闻许欢宴年后暂时不会返回大陆，如果要等，不知道要等多久，她也不想等。
“欢宴，你给我个机会再和你说几句话，要不然，你尝尝我做的饭菜……我只是挺想你的，你干嘛对我如此绝情？”
她等了一天，想了又想要怎样面对，话出口却怎么都忍不住眼泪，说着说着就悲泣起来。
许欢宴脸沉如水，坐在床边看着她，她还是好看的，这些日子清减不少，更好看了。
除了脑子有点蠢，人很娇纵外，其实他并没有玩腻，只是他烦了老被她蠢到，所以才决定丢了。
女人反正他不缺，真心假意他从来不在乎，开心就好，管那么多。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小推车上，小推车上还冒着热气，好几盘菜摆得满满的。
葱油鸡，清蒸鱼，豆豉蒸凤爪，奶黄小包子，每年都是如此，点心也好，大餐也好，都很齐全。
——今年多了一个用玻璃罩子罩着的东西，那是什么？
“等会。”许欢宴从床上走下来，一边慢腾腾系着浴袍带子一边走到小推车旁，“这是什么？”
他揭开盖子，看到一盆看起来寒酸无比的清汤面，上面两个煎蛋，几根青菜，还有几根浸在汤里的面条，上面撒了一点葱花。
简单却葱香扑鼻。
“这是你做的？”他问，默了默，想起自己曾经和何泽慧说过，其实通宵喝酒后，最想吃的是一碗热腾腾的清汤面，喝下去，胃都熨帖了。
何泽慧马上点头，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她印象中的许欢宴，虽然风流但还是和气的，脸上常带着笑，很少见他沉脸的样子。
而今天这个许欢宴，有点让人害怕，他的脸一直沉着，不见一点温和。
她的腿都快软了，难道这次香港之行，她真的来错了？是个蠢招？
许欢宴挑了挑嘴角，露出一抹不知道是讥讽还是愉悦的笑意：“亏你还记得，不错，你先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他往屋子里的小餐桌上走去，笑着，“你既然非要凑上来，那就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