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没有了?你们就是怕本公子不付账是吧?本公子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是不结,是年底统一结!”一道狂妄的声音传入廨中。
紧接着,便是驿卒低低的道歉声:“公子,小的真没骗你,今日驿中真没多的精饲料了.......”
“没‘多的’是何意?是本该属于本公子爱驹的那份饲料,却被你们给了别人是不是?”那道狂妄的声音越来越大:“本公子又不是第一次来你们柳阳驿了,你们有多少精饲料,本公子心里门儿清!赶紧的,去给本公子取来,再备上半日的酒菜,本公子待会儿带走!”
话音落下,廨外沉寂片刻,驿卒似是没动。
被称作“公子”的人怒了:“跟你说话呢,别装聋!你们李驿丞人呢?今日本公子都到这么久了,他为何还没过来?”
又是一阵沉默。
“公子”怒中带笑:“行,跟本公子装死是吧?成,本公子自己去找他,李驿丞!李驿丞!李——”
喊声离驿丞廨越来越近,沈筝三人对视一眼,缓缓将对讲机收进了匣子里。
“辛公子!辛公子!您不能去那边!”驿卒脚步声慌忙,“李大人真没在廨中......”
“没在?”辛公子显然不信,甚至好像走得更快了:“那门分明是从里闩上的,他闩完门后,难道还能从地缝里钻出来不成?你让开,本公子找他好好说道说......”
突然,他声音一顿,再开口时,已充满疑惑:“你......是谁?你不是驿内人,拦本公子做甚?”
“退回去。”华铎声音冷冰冰。
“什么?!”光听声音,沈筝都听出了辛公子的不可置信:“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别以为你扛了把大刀本公子就怕你啊!”
“退回去。”廨外,华铎又重复了一遍。
“好,好,好!”辛公子气得发笑:“今日你们柳阳驿的人,铁了心要和本公子作对是吧?来......”
“辛公子!”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李忠的声音也越来越近:“辛公子,你别过.......”
“李驿丞?您终于不装死了?”辛公子打断了李忠的话,紧接着开始质问:“您今儿个怎么回事?不给饲料不现身,还在廨内藏了人?金屋藏娇是吧?”
“胡、胡说八道!”想着廨内三尊大佛,李忠吓得声音都在抖:“辛公子,有些话你可不能乱说!”
话音落后,廨外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辛公子不可置信的声音再次传来:“你说本公子‘胡说八道’?李忠,你信不信本公子回家就给你穿小鞋......”
“吱呀——”
就在此时,廨门突然开了。
李忠和辛公子同时转头,一个面如死灰,一个目露好奇。
“下官有罪!”李忠反应最快,高嚎一声后,“噗通”便跪了下去,“下官治驿不利,扰了三位大人,还望三位大人责罚!”
沈筝缓缓走出廨门,余时章二人紧随其后。
“......大人?”辛公子看着沈筝身上红袍,低声喃喃。
过了一会儿,他双眸一亮,试探问道:“你......就是沈筝?!”
“放肆!”华铎抽刀怒斥。
还没等她的刀架上辛公子脖子,余正青便先她一步来到了沈筝身侧,居高临下问道:“既已知沈大人身份,为何还不行礼?”
直至此时,辛公子才反应过来,方才李忠说的是“三位大人”。
看着那绯红官袍的中年人和身着常服的老人,他眸中闪过一丝懊恼,行礼道:“在下、在下方才心急,失了礼数......还请大人们见谅。”
虽不知那位老者的身份,但观其气势,他大胆猜测,此人官阶恐怕不低。
沈筝垂眸看了辛季一眼,还未开口,余正青突然又问道:“驻抚州按察使辛舜匀辛大人......是你什么人?”
按察使?
沈筝闻言蓦然反应过来,前几日她托蒋至明送出的那封信,其收信人就姓“辛”,此人正是驻抚州正四品按察使——辛舜匀。
算算日子,如今辛舜匀应该已经收到了她的信,可能回信都在路上了。
但儿子这般跋扈......也不知老子为人如何。
想着,沈筝再一次看向辛季。
“......正是家父。”面对余正青的问询,辛季言语稍顿,声音中染上一丝试探:“这位大人可是......认识家父?”
说罢,他在心中暗自祈祷,可千万不能认识。
若是认识,他此次回家后,怕是又要遭殃。
“自是认识。”余正青的话打碎了他的期待,甚至还问出了他心中所想:“辛公子在外如此行事,辛大人可曾知晓?”
辛季面色一僵。
若答“知晓”,便意为父亲默许他在外仗势欺人,给父亲抹黑。
若答“不知晓”,眼前这人......怕是要告状。
左右都是坑,他干脆抿嘴装起了哑巴,哪边都不选。
余正青见状一笑,看向李忠:“也罢。李驿丞,辛公子共欠了驿站多少钱款?本官与沈大人自会找到辛大人,替驿站讨要。”
李忠心下一喜,但因怕辛季报复,又故作迟疑道:“下官一时半会记不清了,大人稍等,下官这便去翻看......”
“且慢!”眼见李忠就要踏上驿丞廨台阶,辛季面露急色,一边掏怀,一边对余正青道:“这位大人,在下今日前来,正是为了结清往日欠款......”
“噢?”余正青笑意渐渐冷了下去,目光也逐渐变得锐利,“既如此,那辛公子方才说,要在辛大人面前,给李驿丞穿小鞋之事,本官也得好好问问辛大人!”
说罢,他转身便朝廨内走去,还暗中拽了把沈筝袖子。
“不是......”辛季焦急的声音从廨外传来:“这位大人,您听在下解释!在下只是嘴上说说,却从未在父亲面前给哪位官员穿过小鞋,不是......是在下家教甚严,根本不敢在父亲面前......诶,诶,诶!女侠,背刀女侠,你别推我,我说完自己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