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熙看着被塞到自己手里的鸡蛋，怔了怔，自己只当她下午是随便说的话，没想到她居然真的这么做了。
来这里的这几天，他们就没怎么吃好过，其实医生吃的还算是好的了，村里人好，把好的伙食都紧着他们。
也不知道她这鸡蛋是怎么来的，自己都瘦成这样，还给她鸡蛋吃。
宋明熙只觉得这个鸡蛋跟个烫手山芋一般，赶紧把鸡蛋又给她塞回去，“你留着自己吃吧。”
被叶书妤挡住了，她皱了皱眉，嘟囔着：“我都说了给你的，哪有给出去的东西还还回来的道理？不许给我，你自己吃了，不然我要生气了。”
叶书妤语气难得有些严肃，说的好像真的有这么一回事。
“好啦好啦！都吃的差不多了吧！”叶书妤转头看了看顾淮瑾的手表，都有八点多了。
再晚点回去就不合适了，叶书妤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明熙姐，我送你回去吧！有手电吗？给我拿个手电。”
叶书妤左右转头在四周找着手电筒的身影，发现模模糊糊的啥都看不清。
“就一个手电，刚刚被借走了。”顾淮瑾说。
“啊，那咋办？”叶书妤皱了皱眉，没手电自己就是个瞎子，黑灯瞎火的啥都看不清。
“不用，就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宋明熙想起来的时候叶书妤吓的那样子，她送自己的话，自己可能还得把她送回来。
“我送，正好顺路。”许久没说话的叶溯言直起身子，站了起来，视线朝她看过来。
医护人员住的帐篷，离他们来救援的军人住的帐篷很近，顺路。
叶书妤他们也是住帐篷的，有些受灾的村民住在镇子上的空房子，还有一些人的家里，住不到的就住的帐篷。
她们跟一群女知青，还有一些村里的小姑娘住一起。
叶溯言都这么说了，叶书妤点点头，“也行，那我就不过去了。明熙姐，你早点休息。哥，你把人安全送到哈！”
“嗯，你也是。”宋明熙点点头，不好再拒绝。
……
路上，叶溯言和宋明熙两个人就这么走着，隔的不远不近，谁都没有说话。
自从上次吃完饭之后，自己托人把钱给了叶溯言之后，两人再没什么交集，宋明熙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但是自己不是个喜欢闲聊的性子。
“宋医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叶溯言垂下眸子，看着她的头顶，轻声问。
“嗯？”宋明熙觉得有些奇怪。
“下午，那个老人家拦住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解释？”叶溯言问的很直白。
宋明熙听见这话，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解：“解释就有用吗？人家在气头上，我跟病人家属争什么长短。”
“不是委屈吗？被人这样误解。”听见她这话，莫名的有些心疼，她到底是经历了多少，才能这么坦然的说出这话。
“习惯就好了。”宋明熙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谁会在意自己委不委屈。
听见这话叶溯言轻瞥着眉，温润低沉的嗓音中难得的有些不赞同：“什么都不说，等着别人误解你？”
叶溯言这时候叹了口气，低沉又有些无奈：“有时候多解释几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误解了。而且为什么要让自己受委屈？人家打你一巴掌，你不说还回去，也得叫别人赔礼道歉吧。”
“啊？”宋明熙像是没听过这种说法一样，小声疑惑着。
“我说的不对吗？阿妤就是，要是有人打她一巴掌，她不说还回去两巴掌，也得让那人割块肉出来。
那人家里没什么钱，就要医药费。家里有钱的就要当众赔礼道歉，不然就闹人家单位去。
要是无赖，就上手打回去。”
顿了顿，接着说：“不是你的错，你为什么要吃哑巴亏？难道要为了所谓的面子，反过来还给别人道歉吗？”
就跟京市那件事一样，那家人揪着你不放这么多年……
宋明熙静静的听着，这些话已经颠覆了她的认知。
微微张着唇，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阿妤，还能这样？”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她还能上手打人？打得过吗？
叶溯言像是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练家子都快练十年了。你看着她挺活泼的，但其实她有时候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什么错都是别人的错，从不多想。
就算是她自己的错，最多反思半天，吃顿饭就又忘了。她不照样过得挺开心的吗？”
宋明熙听的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她爸从小在她耳边说的都是：’你这样不行，你这样不对，你做错了，不该这样，快去给人道歉，你怎么这么自私，你怎么不能为别人多想想。‘
紧接着又听见他说：“是不是觉得有点离谱，但是有时候确实挺好使的。
人活着要是处处都想着别人，不多想想自己，那活着有什么意思。
或者你会说，对于你我的职业来说，为人民服务是宗旨。
但是就今天的情况来说，你难道没有完成治病救人得使命吗？又或者说，你没有全力以赴吗？
你就站在那里被人冤枉，到头来被人说是你问心有愧。
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叶溯言一口气说了很多，自己都有些惊讶。
但对于她，自己不希望她总是受了委屈却不说。
不是所有人遇到今天这种情况，都会跟叶书妤一样冲上去保护她。
大多时候都是沉默不语，默默看着，更有甚者，会说些风凉话。
自己都学不会保护自己，又有谁会时时刻刻保护你。
就像叶书妤说的，你不替自己委屈，谁会把你的委屈当回事？
叶溯言的字字句句，一个个的敲在自己耳畔，良久，宋明熙抬头，对上他深色的眸子，眼睑下方的泪痣有些勾人。
微风拂过，酒意又醒了几分。
宋明熙眼波流转，红唇轻启，语气自然得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上次说的，还算话吗？”
叶溯言愣了愣，嗓音发着颤：“什…什么？”
“就你上次在车上说的。”宋明熙有些无奈。
车上说的？
恍然大悟后，叶溯言轻笑，唇角升起个好看的弧度，“当然算话。”
宋明熙思考了一下，说：“我过段时间给你答复，我要先解决点事情。我先走了，晚安。”
说完，宋明熙转身加快脚步朝她们的帐篷走去。
身后，听见他说：“晚安。”温润的嗓音就像是山间的清泉，沁人心脾。
叶溯言看着她一直走进去才转身离开。
……
她回去之后，脑子里全是刚刚叶溯言说的那些话。
她不知道应该从哪开始想，心里乱乱的，像是有什么要呼啸而出，她甚至觉得自己在京市的一切都是笑话。
她开始想，一切是不是真的像是在京市一样。
如果这一切都跟叶溯言说的一样，那这几年当真个笑话。
她收拾被子的手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
叶溯言他们回去之后。
叶书妤又偷摸着喝了一小杯酒，谁都没发现，刚下肚的时候觉得自己挺正常的，过了一会儿就开始晕乎乎了，晃了晃脑袋。
还以为是自己眼睛有毛病，怎么东西都变得晕乎乎的了。
他们剩下的人在收拾刚刚剩下的摊子，叶书妤就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眼皮耷拉着。
顾淮瑾叫了她两次都没有应，就蹲下去与她平视。
叶书妤眨巴了几下眼睛，呆呆的看着他，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娇嫩的红唇瞬间泛着莹莹的水光。
顾淮瑾黑眸暗了几分，微微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你干嘛？”叶书妤有些不耐烦，但是落在顾淮瑾耳朵里却是娇嗔的可怕。
顾淮瑾没办法，叹了口气，低声说：“要回去了，别在这儿坐着了。”
听见这话，叶书妤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随即又笑了笑，凑到他耳边低声说。
怦！顾淮瑾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了，垂下眸子不敢再看她。
蹭的一下，站起身，语气有些不自然：“别闹了，快起来，我收凳子了。”
叶书妤撑着下巴抬头看他，含水的眸子可怜兮兮的，伸出一只手拽着他的裤子，轻轻晃了晃。
“二哥，我好像喝醉了。”嗓音软到不行，可怜巴巴的，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
怦怦怦！
顾淮瑾只觉得自己大抵是心脏有问题了，一直在跳。
往旁边看了一眼她凳子旁边的酒瓶，心里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没办法，伸手将她拉起来，刚想让沈繁星和姜穗穗过来把她弄回去，就发现四周除了他们俩一个人都没了。
顾淮瑾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动了几下，他手上暗暗用力，试图让她站稳脚跟。
\"能不能自己走路？\" 顾淮瑾注视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叶书妤其实并没有醉得太厉害，还能够勉强走几步路，但头却晕得厉害。
她努力集中视线，想要看清眼前的人，然后乖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还清醒着呢。
接着，她尝试向前迈出一步，想要证明自己真的没有喝醉。
但是，这一步刚踏出去，她的整个身子直直地朝地面栽去。
顾淮瑾眼疾手快的上前扶住了她。
叶书妤伸出两只手，用力地撑住男人的手臂，然后轻轻地晃动了几下自己那颗晕乎乎的脑袋，“唔～我怎么会喝醉了呀？”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听起来就像是小猫咪在撒娇一样。此刻的她眼神有些迷离，脸颊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看起来格外迷人。
顾淮瑾看着她幽深的眸子暗了几分，微微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可奈何。
他们面对面站着
叶书妤脑袋有些撑不住，就把整个脑袋都靠他肩上。
清冽的气息将自己包围，酒精上头的燥热散了几分。
“好晕。”她喃喃自语道。
顾淮瑾用手护着她的头，“下次不许偷喝酒了。”
叶书妤伸手环住他精瘦的腰，点了点头，头发与他衣服的布料摩擦着，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身上好凉，好舒服。
“回去了，嗯？”他的嗓音温柔又克制，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头看她。
叶书妤微微仰头看他，呆呆地摇着头，含着水眸子中带着些不满，嘴唇微微撅起，嘟囔着说道：“我不要，你今天都没亲亲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顾淮瑾觉得自己要被她折磨疯了，深吸一口气，克制又带着些无奈：“阿妤，别闹我。”我怕我忍不住。
“唔～你就是不喜欢我了。我喜欢你，就会想亲亲你，你都不亲我。”说着说着叶书妤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整个人可怜兮兮的委屈的不行。
顾淮瑾立马就慌了，怎么喝醉了还委屈上了，以后真不能让她喝酒了。
抬手轻柔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却发现她的眼泪跟断了弦的珠子一样，啪嗒啪嗒的就是擦不完。
随后，冰凉的唇落在她的脸颊上，细细碎碎的，温柔地吻她脸上的泪珠，一路往上，最后落在她的眼睑处。
叶书妤觉得自己脸上很痒，酥酥麻麻的，整个人瞬间软了下来，身体跟被烧了一样，更热了。
叶书妤不好意思把脸埋进他的脖颈，声音闷闷的：“不要了。”
顾淮瑾轻笑，低头亲了亲她软乎乎的耳垂，心情有些愉悦，“嗯，听你的。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叶书妤的头下意识往旁边躲，搂的他更紧了，“好痒。”嗓音轻的跟小奶猫在挠人似的。
听见他后面的话，下意识到点点头，从他的怀里退出来。挽着他的手臂，整个人实在是站不住，几乎是贴在他身上的。
独属于少女的清香，萦绕在周围，顾淮瑾直接把她抱了起来。
叶书妤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下意识的环住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怀里，也管不着那么多了，随着他把自己带回去。
快到地方，在人看不见的地方，顾淮瑾把她放下来。
摸了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