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卫长舒所说，他只给姜妤别了两朵梅花。
长汀桥边梅花开得极好，卫长舒随手一折，就是一支挂满梅花的枝条。
粉白色的梅花在风中摇曳，他仔细甄选，这才小心翼翼地取了两朵别在姜妤耳侧。
他紧张地蹲在前面看了半天，最终满意点头，“好看。”
姜妤看不到，只能侧过身子往已经结冰了的湖面看去。
冰面上的少女姝色难掩，两朵素雅的白梅花别在耳侧，俏丽得很。
姜妤忍不住笑，“你啊，直接说还不行吗？”
卫长舒坐在她身边，也跟着一块笑，只是目光始终跟随着身边人。
直到异变突发，几个原本还在一旁冰嬉的人突然惊叫出声，随后面露惶恐，直接打滑在地。
冰面破开层层裂缝，还不等人逃跑，冰层就已经塌陷。
有一人直接落入冰湖之中。
另外还有在湖面上的人像是傻了般，一直没有动作，直至塌陷的地方不断往外扩散，这才似是清醒过来。
连忙往外跑，然而扩散速度太快，还不等这些人跑到陆地之上，就纷纷落下了水。
在冰面上玩得不止有冰嬉这一伙人，还有其他人。
听到动静纷纷往这边看来，再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就已经来不及了。
其中，就包括刚刚喊着无聊，硬拉着姜辛去冰面上走的姜宥。
四周瞬间蒸发一大片人。
等到发现不对劲时，只余几声若有似无的“呼救”。
姜妤径直站起，同样感受到不对的还有其他人。
恭王匆忙从原先谈话的小楼上下来，身后跟着的是萧含珠，两人都有所慌乱。
毕竟来此是恭王所筹备的，这儿的又基本是权贵子弟，多的是身世不俗的，但凡有人出事，第一个问责的就是恭王。
“快！快去救人啊！”恭王终于失了他那副从容的样子，此刻胡乱指挥着人去水下捞人。
偏偏巧了，今日侍候在左右的基本上没人擅水，尤其是还掉了这么多个。
眼看着众人不知所措，卫长舒立即喊道，“先去找人啊！”
“对对对，快听他的，去找人。”听见有人发话，恭王也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
“只要能救上来，救一个本王给十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几个人直接跳了下去。
还有几人犹豫着上前，皆被恭王踹下去。
也有人劝道，“这么冷的天，贸然下水，找不到人不说，恐怕连自己的命也得没了。”
恭王爷一脸的肃色，“救主子，即便是死了，也是他们应该的。”
萧含珠听不下这话，先一步找到卫长舒，“卫小将军可有什么主意？”
卫长舒自是心急，同样在想对策，“恭王为何没在身边留些会水的人。”
萧含珠也是不解，“不知，据说连来长汀桥都是临时起意。”
卫长舒一震，“难道连冰面厚度都没探查吗？”
萧含珠摇头，“自是探查过，汇报得来的信儿就是能用，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姜妤也是心急，看着冰层下面的人，又看到周围停泊的船只，瞬间想到，“快，去找找附近的住户，他们定是通水性的。”
长汀桥在这京中应该也算有名，其他时令肯定也会吸引人来游玩。那么定然会有些船夫居住在此地，都是做惯了力气活的，至少能救起来些人。
很快，在她的指令下，有人带来一群擅水的住户。在知道救了人可以有钱拿，纷纷光着膀子一个个往水里扎。
卫长舒不会水，只能等在外头。眼瞧着有人往冰窟这边来时，就赶忙搭把手。
“哎呀，哎呀，这可千万不能死啊，不能死啊。”姜妤在看落水的人时。
身后恭王幽魂一般的声音响起，他双手拍打着，面上满是害怕与恐慌。
姜妤皱着眉，没理睬，仔细清点着救上来的人。
直到姜辛被救上来，用力咳了几声，咳出几大口水，大喊出声，“还有阿宥！阿宥还在下面。”
“他对水有阴影！这会儿怕是已经昏了。再不救，是来不及的。”
姜妤微呆，下意识去寻找冰面下的人，只是她刚看到人影。
身后恭王的声音就已经响起，“不行，他飘太远了，而且说不准已经死了。”
“先去救刘公子，刘公子离得近。”恭王拉住一个本来准备去救姜宥的人，硬是将他拽到离刘公子更近的洞口。
恭王自己说得也毫不心虚，“你们应该舍弃小爱，救一个姜宥的功夫，都能救两三个其他人了。”
“不是本王不让你们救，等其他人都上来了，再去救他也行。”
姜妤气得说不出话，眼瞧着他是真的不打算派人去救姜宥。
自己快步跑到冰窟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一头陷了进去。
湖水很冷，仿佛是隔着皮肤，直接渗透进骨髓中，她感觉动作都迟缓了不少。
水里看得不算清晰，她只能朝着眼前一个模糊的黑影游去。
直到终于游到这个黑影边，姜妤一瞧，果然是姜宥。
他的头垂着，眼睛闭着，原先绑起来的黑发披散在水中，整个人仿佛已经没了生气，宛若一具尸体。
姜妤不敢多待，准备捞着他往上游。
说不准快一点，他还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只是越游越艰难，尤其是还带着一个人的情况下。
身边的姜宥突然有了动作，他刚张开嘴，一口水就直接灌进嗓子眼。
两眼直接翻白。
姜妤眼都睁大了，全然没摸清楚他的意思，只是抓握他的手越发的紧了。
姜宥只有微弱的意识，这会儿已经知道是有人在救他。
只是有点，有点看不清是谁。
直至一朵雪白的梅花擦过他的眼角，往更深处流去，他才慢慢睁大了眼。
是，是五妹妹吗？
他想起来自己那时看到的，五妹妹坐在亭子里，卫长舒那个狗贼给她戴上两朵梅花。
很漂亮。
所有人都以为他没瞧见，连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哥哥都没发现。
但他看见了——
五妹妹那时，好像是梅花仙子落了凡。
他眼角不由掉下两颗泪，只是混在水里，让人想发现都发现不了。
他定定看着越发吃力，带着他往黑点游去，已经有些游不动的五妹妹。
然后慢慢的，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