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引擎震动，车辆离开乱葬岗。
窗外的视野渐渐变得开阔，树林消失，被田野和山脉代替。
车轮底下的窄路也逐渐加宽，来到了一条笔直的双车道公路上。
周围再没有别的车，只身孤影的公交车外冒着黑气。
远远看去，景象十分诡异。
车上没有人说话。
坐着的人，觉得背后的尸体凉到刺骨，站着的人，觉得背后的尸体沉得要命。
不同尸体的腐臭味混杂在一起，不断有人掏出袋子呕吐。
有人烦躁地打开了车窗，又因为担心有危险而再次关闭。
又烦躁地打开，又担忧地关闭。
带着腐臭的风一下一下地灌入车内，吹到众人脸上。
“留意精神值！”齐平提醒道。
在这种极度恶心压抑的情况下，大家的精神值都在下降着。
降得最多的是古卡，他已经不得不吞下了一支蓝色药剂。
玩家的物品栏存储数量有限，不可能全部用来装恢复药剂。
这局游戏从一开始就不断在消耗玩家的双值，谁的药剂多，谁憋得久，谁活到最后的可能性更大。
少年古卡显然是最难熬的玩家，其次，是大巫师尤龙。
这个白发被黑血粘在一起的老爷子，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找位置坐下。
他身后背着的饿死干尸被压在椅背上，随着车身震动，不断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总有种下一秒就能散架的趋势。
尤龙往前挪了挪，尽量给后面留出空间，但咔哒咔哒的声音依旧不断，不安笼罩着他。
汪大全坐在最后一排，因为身宽体胖，需要前面有足够的空间。
但这个位置其实是不安全的，如果公交车急刹，汪大全很容易往前面滚下来，从而导致后背与尸体脱离。
所以，汪大全要舒欢站在自己面前，利用身体成为一道屏障。
舒欢背着齐平帮她抢过来的尸体。
是个成年男性，穿着衬衫和西装裤，幸亏双腿被整齐切断，舒欢才能勉强将他背起来。
还好，尸体的长相不错，舒欢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只不过被冰凉的死尸贴着后背，始终是不舒服的。
舒欢用捡来的绳子将尸体与自己绑在一起，难过得时不时需要双手往后进行调整。
陆忘坐在最后一排最边上，他背的碎尸有丝线相连，反正也不担心会散，被陆忘分开到身体两边，这样，他的后背就能轻松靠着座位了。
只是从别人的角度看过去，这一幕就显得有些诡异，像是他的身体嵌入了尸体里。
陆忘一直看着窗外，打开车窗，风将引擎的轰隆声吹了进来。
碎尸嘴唇的那块就落在陆忘耳边，一人一尸，以只有对方能听到的声音聊着。
“你是诡，为什么要混进这些人类一起？”
“因为我要杀他们。”
“我的意思是，你是诡，为什么要混进这些人类一起，而不是直接出手杀了他们？”
“因为我现在没有杀人名额。”
“你还有这种限制？那让我去杀光他们不就好了？等会你守住后门，你那只木偶守住前门，我把他们都杀了！”
陆忘突然想起师父说，这家伙是他曾经的心魔。
原来是这种心魔。
“碎尸，你不是这个副本里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很明显吗？”
“嗯，我的木偶人师父曾经见过你，我想，应该是在其他副本中见过，反正路上无聊，不如说说你的故事？”
“哼，说什么说，既然被发现了，那你已有取死之道！”
两边的碎尸块朝中间聚拢，手臂抬起，即将扎穿陆忘。
忽然，埋在手臂里的血线极速延长，瞬间切断连接手臂尸块的丝线！
咚咚咚，那几块碎肉掉到了地上。
其他玩家惊疑地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哎呀，手掉了，我不会死吧？”陆忘学着若吉的语气，假装惶恐。
不远处的汪大全看了一眼：“大惊小怪，你那是碎尸，没绑好掉几块不是很正常吗？你现在还活着就说明没有违背规则呗。”
舒欢拍拍剧烈起伏的胸部：“就是就是！快把那两块肉捡起来，害我吓了一跳！”
碎尸比起巨人观更令人不适，为了防止精神值下降过快，其他人很快就挪开了目光。
陆忘捡起掉在地上的几块肉，放回原来位置。
肉块间再次长出丝线相连。
“怎么，不是要杀我吗？”
陆忘心情不错，操控着血丝割断尸体手指的线，拿在手里把玩。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厉害？”
“我是谁不重要，比你等级高就行了。”
“神……神级？你来这做什么？”
“玩啊，现在你已有取死之道，是想死呢，还是陪我继续玩？”
“玩玩玩！还是按我们商量的，你扮演人类，我扮演尸体，我们一起玩！”
“嗯，那继续话题，说说你的故事。”
碎尸很为难：“大哥，没有故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叫罗阎，是一只从外面过来的不可言说，就这些。”
正聊着，充当司机的硫阳靠边停下了车。
“你们看外面。”硫阳说话的语气带着颤抖。
引擎还在轰鸣，车身震动，车窗上挂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众人脸色透露着疲惫，坐在窗边的人抹掉玻璃上的雾气，伸脖子往外看。
外面依旧是田野和山脉，公路尽头与灰蒙蒙的天际相连，仿佛没有尽头。
“外面有什么？”
“不是跟刚刚没什么区别吗？”
“你要我们看什么？”
齐平推开女尸脑袋，眼睛贴到窗上也朝外看了半天，沉声道：“硫阳，有什么就说。”
司机硫阳缓缓转过头，他的脸色挂着一层薄薄的汗珠，用已经颤抖到变调的声音说：“我们遇到了…鬼打墙！”
引擎声音忽然停止，车里陷入一片死寂。
云层遮盖天空，投下大片阴影，笼罩住整段公路。
车内打开了灯，忽明忽暗，映照着玩家们紧张不安地面孔。
长久的一段沉默后，大巫师尤龙咳嗽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是鬼打墙？”
“油……”硫阳解释道，“我们的车有些漏油，地上有油渍，我认得出的，我们已经在这一段路上至少跑了三次了。”
到底是A级副本，如果只是不放下尸体到达终点就算完成第二个任务，那也太简单了些。
这不，难度就来了。
车厢内气氛紧张到顶点。
玩家们窃窃私语，交换着不安眼神。
加速的心跳和呼吸声在耳边回荡。
任务要求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目的地，留给大家的时间并不多，而且公交车漏油，没有多少试错的机会。
必须尽快解决鬼打墙的问题。
这些永恒生命公会的成员中，对鬼打墙最有研究之人，自然是大巫师尤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