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旧金山回国后的那年三月，去过一次。”
顾惟省至今都还记得那天他醒得很早，捧了一大束康乃馨爬到了半山坡和曦墓前，却没想到有人去的比他还要早。
她的墓前早已摆放了一束红色，粉色与蓝色相间并存的满天星。
红色代表真爱，粉色代表生命中永远存在的配角，蓝色则是深深的思念。
顾惟省记得顾陇义每年都会送上这样一束花。
但他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花语能有这么多含义。
后来不记得是从哪听说了满天星的象征意义，他竟第一次觉得他的父亲有些可怜。
他将康乃馨放在了满天星旁边，心底却不禁自嘲，或许和曦根本不想看见这两束花摆在她面前。
“我回国了。”
他缓缓开了口，其实也不知道到底为什么会对她说这些话，或许只是因为羡慕人家都有母亲可以倾诉，而他却只有一抔并不喜欢他的黄土。
“以后就不走了，留在鹤市，等天涯回来。”
他笑了笑，拍拍那束康乃馨：“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来看你的时候在心里偷偷告诉过你，遇天涯是我喜欢的女孩子。”
“她很漂亮，很聪明，也很坚韧。”
顾惟省话音方落，突然觉得自己形容得有些笼统，并没有在他母亲面前完美勾勒出爱人的模样。
但他却也没什么需要仔细分享给和曦的经历，他不确定她会不会想听，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想不想说。
“之后还去过一次。”
顾惟省从往事中抽身而出，又陷入了新的回忆之中：“两年前你走之后的那年三月，又去过一次。”
那会儿鹤市已经连下了三个星期的雨，雨水似乎要把整个城市全部吞没，不少校园的操场，公司的停车场包括商场的顶层天台都成了鱼池，鹤市大雨成天挂在微博热搜上，成为了全国人民调侃的对象。
顾惟省那次依然去得很早，没想到竟会跟顾陇义狭路相逢。
顾陇义远远看见有人撑伞而来的时候就觉得那个身形很熟悉，但却不敢认。大雨滂沱之中，他们终究还是在和曦墓前相对而立。
“没想到你还会来。”
顾陇义一直拿不准顾惟省对和曦到底是什么感情。
和曦在世时对顾惟省的照顾并不多，离世时他又只有三岁，远远谈不上能有多么深厚的母子深情。
加之这些年顾老爷子和和家众人都对他说过不少当年的往事，他知道自己父母感情不合，也清楚自己母亲对他并不留恋，但他似乎也并非厌恶憎恨和曦。
“来得少，上一次是三年前。”
顾惟省将手中的康乃馨放下，又一次看见了那一束同样配色的满天星。
他垂下眼，面色如霜。
如果所有的深情并非对方所求，那便该早早放手。强取豪夺除了徒增恨意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甚至只能早早夺去对方的生命。
有一句古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毕竟是我母亲，没有她就没有我。”
他察觉到了顾陇义的疑惑，没等他追问，便已主动开了口：“除此之外，其余的她什么也没有给过我。”
年年都来未免假意。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墓碑之上溅起了水珠，从和曦的照片上滑落，将她的笑意冲刷得更加清晰。
只可惜她从来都没有那样对着他们父子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