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扬声道：“沈嘉禾，所用乐器为——邢窑白瓷大碗，及瓷筷一套。”
李治蹙眉：“碗筷相击，确实能发出声音，只是音色大抵一致，分不出宫商角徵羽来，如何奏乐？”
下一秒，沈嘉禾就用行动告诉了他，怎么用这套大碗奏出乐曲来。
她拿出一个葫芦，挨个儿往碗里倒水，每个碗的水位都各不相同。
注水完毕，再用陶瓷做的筷子一击碗沿，大碗便发出了不同音阶的声音。
青鸾一挥翅膀，一道光芒自她的翅膀下闪过，像是在施法一般。
实际上，她的分身悄咪咪把麦克风举在了沈嘉禾的周围，功率也开到了最大。
“臣献给玄尊之乐，乃是战曲。”沈嘉禾深吸一口气，开始演奏。
碗筷相击的声音瞬间就传遍了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这股美妙的旋律。
她演奏的，是《秦王破阵乐》！
李昭配合地挑挑眉，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哦？战乐？这倒是很合孤的胃口。”
一曲终了，李昭略一颔首：“皇帝，第一局，你们解的不错。”
李治心下一松，龙颜大悦：“还请玄尊出下一题。”
第二题也不难，在水面上写字一幅，一个郎君用加了猪油的墨水，在冰水上作字一幅，成功解题。
李治等人还以为是玉斗玄尊找借口给她们放水，题目才出这么简单，笑得合不拢嘴。
李昭：嘿嘿，笑吧笑吧，待会儿赏赐的时候，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第三题是下棋，青鸾亲自出马，同时和数百人一起下，只要有人能胜她一子，便算赢了。
一连三局，凡人全部都赢了，李昭一脸无所谓道：“你们赢了，孤会遵守承诺，找个时间去降雨的。”
帝后群臣无不面露狂喜之色。
太好了！百姓有救了！
李治狂喜，连忙与武媚娘起身，带领群臣，向玉斗玄尊行礼道谢：“多谢玄尊恩典！”
其声之大，可震寰宇。
李昭看了武媚娘一眼，后者立马会意：“今日大喜，破题的三位才子也当重赏。”
“库狄御正，传她们上来，我与陛下要亲自接见她们！”
库狄香象应了是，须臾后，便带了破题的三个娘子郎君上来。
那两个郎君只求能得一官半职，李治欣然赏了他们两个县令之位，又赐下数百绢帛。
轮到沈嘉禾时，她深吸一口气，躬身道：“臣破玄尊之题，不为荣华富贵，只为精忠报国，不敢求陛下殿下封赏金银。”
不要金银？李治微愣，武媚娘笑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只管道来。”
“在陛下封赏之前，臣还有一物，献给二圣，请二圣一观。”
沈嘉禾拿出了藏在背后书囊的几本奏疏，双手奉上。
库狄香象手下一个女史取了，献给二圣，二圣看过之后，神情逐渐凝重。
沈嘉禾低着头，继续道：“这几年来，臣在田地间研究小麦，书成的心血之作，若天下之田按此法耕种，每亩可多收谷物两斗。”
“每亩多收两斗？！”群臣学子倒吸一口凉气，看她的目光满是不可思议。
一大臣感慨：“如此功劳，可封侯矣！”
李治神色郑重：“献上如此良策，自当重赏。你想要什么赏赐？”
沈嘉禾攥紧拳头，来了来了，她终于要说出那番话，完成梦境中先蚕娘娘嫘祖的嘱托了。
“臣闻二圣求贤若渴，广举天下良才，信之任之，委为栋梁，不拘男女老少，贫富贵贱，共创盛世大唐。”
“臣不才，今效毛遂自荐，伏唯二圣开恩，允臣以女子之身，举明经进士等常科入仕，以效犬马之劳！”
此言一出，震惊全场。
“什么？！女子考常科入仕？！”
沈佺期瞪圆了眼睛，去看自己小妹，她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在场的男官男学子们瞬间炸了，女学子女官们的脑子也被她震得不轻。
一国子监博士率先跳出来反对：“你这小娘子，真是不知所谓，居心叵测！女子当以贞静为美，以相夫教子为己任，怎能与男子同朝为官！”
库狄香象、裴媛、颜如是几个又不是死人，闻言冷冷瞪了他一眼：“王博士，慎言。”
王博士一噎，立马缩了回去，差点忘了，如今朝上女官可不少，有好些个还是星君呢。
李治心中纠结，这女郎的确有本事，入朝为官倒罢了，可是科举入仕……
有了她一个女子能考常科，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其余女子肯定也能考常科。
李治不先表态，他很疑惑沈嘉禾哪里学来的让田地增产的本事，难道是……
他斜了一眼一边的玉斗玄尊，发现她正一脸的兴致盎然，围观凡人的热闹。
李治沉默间，底下已经议论开了，片刻后他方出声，询问在场的大臣们：“诸位卿家，你们怎么看？”
中书令、太子左中护，宰相戴至德直接蹙了眉：“自古以来，男尊女卑，阴阳有分，内外有别，为官科举乃男子之事，女子不该插足。”
皇后御正库狄香象立马反驳：“男女同生于天地之间，不论性别，都是陛下的臣子，大唐的子民，都当精忠报国。”
“既然女兵上的了战场，女士如何上不得考场，考取功名，为国效力？”
中书舍人萧德昭嗤笑一声：“库狄御正，你这般帮着女子说话，可是因为你们同为女身，要彼此帮衬啊？”
彼此帮衬？库狄香象一怒，这是要污蔑她结党营私啊！
裴行俭也怒了，草你爹的，我还活着呢，你敢嘴我夫人？
裴行俭虎着一张脸瞪他：“库狄御正素来刚正无私，她不过是不忍心见这娘子的才华被埋没，才开口罢了，萧舍人可不要含血喷人！”
双方立马爆发了争吵，吵着吵着，戴至德突然把矛头对准武媚娘：“库狄御正乃天后殿下的属官，她所言，不知殿下如何看？”
青鸾看了，一挑眉：“昭昭，他这是要把武皇拉下水，让李治怀疑武皇借机培植党羽？”
李昭冷哼：“男人的常见把戏，武皇应付得了。”
李治果然盯上了武媚娘，武媚娘不紧不慢地一笑：“库狄御正，不得无礼。开女子常科乃是大事，需陛下与众相公一同斟酌决议。”
武媚娘先表示自己和库狄香象不是一伙的，又没有反驳说自己不支持开女子科举，而是把皮球踢回去给了李治。
李治收回目光，对底下人道：“众卿家还有什么要上谏的，只管奏来。”
底下人立马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反对女子常科。
李弘：“女子当为人女，为人妻，为人母，教养子女，操持内宅，不当于外行走，弃母妻之本职于不顾。”
李昭座下的裴宣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否定女子常科，双手紧握成拳。
推荐狄仁杰等人去上任的那一天，黎朝星君单独对她们这些女子说过的那些话，都成真了。
她看向自己的父亲裴居道，只见后者也道：“不错，官场风波诡谲，女子柔弱良善，优柔寡断，非治国之才。”
裴宣身子一冷，别开了眼睛，不去看自己的父亲。
玉斗玄尊身边的女官学子们神色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掺杂了一丝阴沉。
朝上女官大多数持反对意见，双方说着说着又吵了起来，青鸾看得心里直摇头。
“昭昭，你要是早早打了招呼，让女官们做好准备，现在我们就能多些帮手了！”
“她们这么吵下去，要吵到猴年马月啊！”
李昭无奈道：“不是我不想要女官帮忙，而是玉斗玄尊也好，黎朝星君也罢，都不方便掺和到开女子常科里，这样会崩了神仙人设的。”
而且，李昭看着这帮男臣子男学子冷笑道：“女官联手也没用，男官太多了。”
“开女子常科，不同于玉女玉童这个制科，它已经牵扯到了男权的根本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