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抄着凳子，冲上去的时候，桑塔纳已经点火。
副驾驶和右后车门都打开着，黑虎的两个马仔火急火燎的缩进车里，门还没来得及关上，柱子抡着铲子已经飞奔赶到。
“啪！”
柱子一铲子横拍，夹着风声，砸在桑塔纳的风挡玻璃上，风挡玻璃立马泛起蜘蛛纹。
趁着车门还没关上，柱子收回铲子，抓着铲子的木柄往前一突，铲子插进副驾驶的座位里，别在车门口，使得车门无法关闭。
“皮带的事跟你没关系！柱子你非要这么搞是吧？！”
“虎哥，开车！开车！”
“哎哟！”
“嬲你娘！老子到处找你，你还敢到国豪溜冰场这边来！”
“搞死你...！”
在骂骂嚷嚷中，我和鸭子赶过去，抡起凳子朝着桑塔纳一通猛砸。
车窗玻璃，后车玻璃，车灯...乱砸！
我不知道这车是黑虎的，还是他借别人的，这车看上去还挺新的。
砸的感觉也很爽。
我还记得，去年，黑虎把我车就给砸了。
也许是因果轮回吧，不到半年，黑虎落到了我的手里，我岂能放过？
大概不到十秒钟时间吧，黑色桑塔纳被砸得坑坑洼洼，右边的车耳朵都给干歪了，整个车身多处凹陷，目测光扳机喷漆的维修费都得花两三千。
“柱子！何老四！你要的！要的，有种给我等着！”
伴随着桑塔纳车身一阵晃动，黑虎已经启动了车子，在令人牙酸的车轮与地面碎石的摩擦声中，柱子被车子的巨大惯性带得趔趔趄趄的往前窜了几步，只能松开握着铲子的手。
“你来！老子就在国豪等你！有胆子你过来！老子搞不死你！”
柱子在场面上一点没虚，声嘶力竭的吼了一句，眼看追不上了，就弯腰捡起地上的半块砖头，卯足了劲，朝着疾驰的桑塔纳砸过去。
……
这种近身打架对体力的消耗很大，不过一分钟左右的打斗，柱子累的一屁股坐在碎石地上喘气。
我给柱子散了支烟，还没说上几句话，木门推开，张春秋和付彪两人走了出来。
我看向付彪，与付彪对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从他的眼神里看见一种如释重负后的放松。
再看张春秋，摆着一张苦瓜似的脸，似乎很不情愿似的，被付彪轻轻推搡着，走了过来。
走过来后，张春秋的第一句话就是：“地皮我可以卖给你们，但我有个条件，我至今没有落脚的地方，我还要一套房安置，不过分吧？”
柱子闻言，脸一黑：“张老板，我真的给你脸了是吗？没完没了？”
“柱哥。”
我喊了一声，叫住柱子，思忖片刻后，对张春秋说道：“可以，这事儿包在我身上，我认识有做地产的朋友，只要条件不是太过分的商品房，可以安排！”
听我这么说，柱子十分不解的看着我。
可能柱子很诧异，觉得我何嘉祥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我们黑道上打流的人，什么时候这么讲理了？
张春秋一而再再而三的讲条件，换个人，就拿柱子本人来说，今天在来之前，柱子就不止一次的跟我提过，要给张春秋一点颜色。
然而，在柱子眼中，我不但没有表现得很强硬，反而再三退步让利...
而在我看来，张春秋的这块地皮，面积有八百多平，折算地皮价格，得有三十来万，而此时，江陵县城，一套简装的三室一厅，价格也就三四万左右。
而今，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能用钱解决的，我会尽量选择用钱解决。
或许，是峰哥的溘然死去，让我开始审视这些年的打流生涯，也或者是华姐临走前的那些话，触动了我...
或许，这也是一种成长吧。
……
我们这次是搭乘出租车过来的，门口没停车。
或许也是这个原因吧，才让黑虎没有准备直接就闯进张春秋的家。
但黑虎狼狈而逃的时候，曾经撂下狠话，说要我们等着。
我觉得这只是场面话，我是不怕黑虎真叫人回来杀回马枪的。
因为，这里离溜冰场就几十米的距离，溜冰场里有许多跟江波走得近的流子，但凡黑虎敢回来，柱子到溜冰场门口吼一声，随时一二十个流子冲出来帮忙。
我没把黑虎的话当真，柱子却当真了。
随后，在我和张春秋签协议的时候，柱子当即从溜冰场里喊来差不多二十多个十八九岁的流子，拎着钢管镐把子之类的家伙事，虎视眈眈的杵在溜冰场上面的碎石草坪里。
……
大约是下午三点多左右，黑虎依旧没来，而我和张春秋的协议基本已经敲定完成了。
我以为黑虎不会来了，我以为这件事儿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就在我和柱子准备回去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嗡鸣声，我刚从张春秋的屋里出来，听见声音，一抬头，就看见老酒厂侧面一阵尘土飞扬，不多会，一辆黑色的奔驰卷着泥土地面，疾驰而来。
奔驰？
我有些吃惊。
整个江东市，99年能开奔驰的，屈指可数。
这车上坐的是谁呢？看方向，好像是朝着我们这边来的？
碎石草坪上，二十来个年轻流子也纷纷屏住呼吸，聊天声也小了下来，纷纷抬头往奔驰车方向看去。
又过了大约四五秒钟，奔驰在国豪溜冰场正门口，随后主驾驶车窗打开，露出一张让我无比熟悉的脸——李建彪，他对我露出笑脸，冲我招手。
李建彪！堪称小宝的头马！
我恍然，再看一眼奔驰的车牌号，果然，这是小宝的座驾。
彪哥开车，开的是小宝的车，那么小宝在车上吗？
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正当我纳闷时，奔驰的副驾驶车窗也降了下来，露出一张我万万没想到的脸——王涛。
王涛右手搭在车窗上，姿态慵懒的吸了口烟，然后对我招招手，那姿态，仿佛在吩咐下人，又仿佛在招呼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他喊道：
“小四，上车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