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范洛伊睡得极不安稳，即便有拜恩在他身边，有温和怡人的沉香木信息素，他还是连着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梦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让范洛伊心烦意乱，醒来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自己焦急、紧张、仓惶、濒临崩溃，那种感觉令人恶心。
范洛伊沉沉长出一口气，按住额角，他头疼。
拜恩把范洛伊搂进自己怀里，松松得抱着，说：“再睡一会儿，时间还早。”
“睡不着了。”
拜恩抬手覆在范洛伊的双眼上：“那就闭上眼睛陪我躺会儿。”
“嗯。”
“我晚上要出任务，后面几天都会很忙，晚上可能很晚回家，不用等我，好好照顾自己。我周末回来陪你。”
范洛伊轻轻点了点头。心里有个念头，幸好拜恩已经不在暴风组了，第一作战部队的任务应该不会特别危险。范洛伊想叹气，他居然担心拜恩？
“我没事。”
嘴里说着没事，范洛伊翻了个身，动作幅度非常小的挪腾了几下，靠进拜恩怀里。
——
拜恩晚上有行动，早上就跟范洛伊分开走了。
上班路上林见遥的电话打进来，范洛伊犹豫了一下，开启了自动驾驶模式才接了电话。
“喂，阿姨。”
“小伊，早上好，还没开始上班吧？”
“没，路上有点堵。阿姨你说。”
“你爸下周回伦萨，你和戴斯蒙德一起回家吃饭吧。”
范洛伊皱了皱眉头，如果只是要他们回去吃饭，林见遥应该不会亲自打电话，是有其他人事吗？
“好的，爸哪天回来？戴斯最近比较忙，我先跟他说一下。”
“我知道，路安说第一作战部队有任务，这一个月就回来了两次，看来是真的很忙呀。不过再忙也得吃饭嘛，下周五晚上来吧。”
“嗯，好，我知道了，我跟戴斯说。”林见遥既然已经跟路安都问清楚了，范洛伊再想用忙做借口就太不给她面子了。
“小伊，你最近跟戴斯蒙德感情挺好的吧？听路安说，你接了UNx的项目后，一直跟戴斯蒙德同出同进的，特别好。阿姨真为你高兴。”
“……谢谢阿姨。”路安明明就见不得他过得好，这么多嘴多舌又想搞什么？
“小伊你年纪不小了，早该定下来了，戴斯蒙德在第一作战部队，家世也不错，你们两个又互相喜欢，就别拖了。你们相处的时间不长，结婚是有些着急，阿姨的意思呢，先订婚吧，这样你爸该会高兴的。也省得总有人跟我打听你，想给你介绍对象，对吧？”
范洛伊以为林见遥能消停一段时间，没想到才一个多月她就不等不及了吗？到底为什么着急逼他结婚？
“阿姨，这确实有些着急，让我跟戴斯商量一下吧。”
“嗯，当然。具体的我们下周五聊。”
“……好。”
范洛伊挂了电话，心里烦得很，他只想尽快找到兰，没空结婚。
彭浩看范洛伊推开门走进实验室的一瞬就察觉到他低气压，如果可以，他想请假。
“彭浩，”范洛伊不给彭浩躲的机会，直接叫住他，“数据都整理好了吗？”
“嗯，都好了，今天可以开始做分析了。”
范洛伊点了点头，拿了平板电脑，把人叫进小会议室：“把门带上。”
“老板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范洛伊没理会彭浩的嘘寒问暖，直入主题：“常规数据分析照做，我想先看看信息素数据，R23、R24、d3和d12这四项。”
彭浩点了点头，这四项是他们在做项目三审时发觉的异常问题，如果他们的推论正确，这四项数值异化的样本很可能在dSSJ试驾和药物影响下出状况。
“beta的样本也要吗？”
“要。”范洛伊说，“先筛出来，打上标记，等下一次采样再做比对。”
彭浩先把第一作战部队的样本数据导入，以三审数据为参考值，做了一遍快筛，居然有13%的样本存在异化项。而这个比例在UNx的学生样本中是17.8%。
范洛伊和彭浩看着虚拟屏上的数据，许久都没说话。如果之前彭浩还存有一丝侥幸，觉得信息素复杂度和差异性表现出来的反常并不能证明什么，而现在面对大量样本数据，他已经没办法自欺欺人了。
R23、R24、d3和d12这四项都是信息素中与机甲适配度有直接关联的项目，大约六分之一样本存在信息素四项数值异化，都表现出了信息素复杂度低且差异性大的特征，这根本不可能是巧合。
“……老板，现在下定论还太早……”作为一个科研人员，彭浩必须严谨，推论只是推论，要么被证实，要么被证伪，否则都不是科学。
“彭浩，这是做得到，不是吗？”
“以药物手段提高机甲适配度，当然做得到，这不就是许教授在做的项目嘛。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以药物手段修改基因，改变分化结果，提高等级，这可不是一个短期效果，行不行得通先不提，其中的风险谁知道呢？太可怕了吧？！”
范洛伊沉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这个推论有多可怕，以药物手段诱导分化，也就是说试验体必须长期服药，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老师所给的复合药剂主要目的是定向刺激与机甲链接的部分中枢神经系统的活跃度，其中有类固醇和胺苯唑等兴奋剂成分，但是用量非常克制，会短时间提高机甲适配度，但是不可能直接影响信息素表达。”
人在少年时期分化完成后，对Ao等级的判定主要就是根据信息素复杂度和差异性，还有特性分子的表达，既复杂度越高，并且差异性越大，那么Ao等级就越高。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信息素分化就像拆盲盒，拆到可乐还是烈酒都有可能，更多可能是拆到瓶矿泉水。
信息素的特性分子决定了口味，可乐可以是柠檬味、香草味或者樱桃味，烈酒也分葡萄酒、威士忌或者其他；复杂度相当于配料成分，可乐的主要成分是糖、碳酸水、焦糖、磷酸、咖啡因，而烈酒则是葡萄、大麦、粮食、香料成分；差异性就好比饮料里的配方比例。
当饮料中的成分有所缺少，未必会直接影响口味，放掉了气的可乐依然是可乐，但配方比例又很奇怪的话，比如含糖量大大增加，那这瓶饮料到底是糖水还是可乐，就成了问题。
范洛伊把第一作战部队的数据拆分成两块，一块属于Alpha的，一块属于beta的，分开罗列出来，全息屏延展开，近乎铺了半间屋子。
“三审的时候我们只有Alpha的数据，是不能下定了，但是现在，beta的信息素数据也存在相同的异化情况，怎么解释？”
“……”彭浩心里很清楚，范洛伊是对的。
beta的腺体发育不成熟，是没有信息素特性分子的，而对beta信息素的研究虽然少，但不是完全没有，科学事实是beta的信息素复杂度极低，差异性也小。
像范洛伊和彭浩面前这种，复杂度低而差异性大的beta信息素就算有可能是自然产生的，也是极少数，存在概率不可能超过3%。
矿泉水里本来就有少量游离的二氧化碳，但是从本该是矿泉水的瓶子里，检测出了大量二氧化碳的，它突然成了气泡水，这个问题就已经不可能用“特殊情况”和“自然形成”来解释了。
“……老板，要向军方打报告吗？”
如果他们的推论被证实，即说明UNx的学生当中有超过六分之一的人，甚至连第一作战部队都有13%的人长期服用未知药物，而且副作用和潜在风险皆未知。
这基本可以排除是军方秘密在做药物人体试验了，他们不可能找到那么多孩子做试验，还没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尤其能进入第一作战部队的人家世一般不差，不太可能把孩子送给军方当小白鼠。
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剩两种，第一，有一种对基因和分化有重大影响的药物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在外流通多年，且已影响广泛，这种可能是“毒品”、“管控药品”、“民间偏方”；第二，有一种药物、或者多种药物，在“过量”或“滥用”的情况下，对基因和分化造成了副作用，一直未被察觉，而这一次在倪克斯项目里被发现。
范洛伊看了彭浩一眼，陷入沉默，如果是第二种情况那还好一点，如果是第一种，就是说有什么组织在干着非常疯狂的药物试验，且在联盟眼皮子底下干了许多许多年。
这件事情太大了，大到可能天崩地裂。
范洛伊看着全息屏，缓声说了一句：“彭浩，先证实我们的推论吧。”
信息素异化如果跟机甲驾驶员的适配度，以及由于参与dSSJ试驾而引发驾驶员身体疾病，都能关联起来，那么范洛伊和彭浩的推论就能被证实。
彭浩叹了口气，点点头。
“双盲试验继续，数据分析的所有结果还是要对老师的药物研究组、机甲研发小组和试验参与者保密。”
“我懂。”彭浩拍了拍范洛伊的肩头，“我先出去工作了。”
兰，你是猜到了吗？可这些数据到底跟你的失踪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