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挨了一巴掌的朱允炆也是一脸茫然。
虽然母亲平日里对他要求严苛，总念叨要他好好念书，务必超越所有弟弟。
但生活中母亲对他疼爱有加，几乎是有求必应，从不舍得动他一根指头。
难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何母亲要在众人面前给他一耳光呢？
朱允炆一时之间既委屈又困惑。
“母亲，孩儿是不是做了什么惹您生气的事？”
吕氏见朱允炆非但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反过来问自己错在哪。
更是怒火中烧，扬起手又要再来一巴掌。
朱允炆见母亲既不回答，又要打自己。
也不敢躲闪，便闭上眼睛，准备承受这一击。
可等了半天，那巴掌迟迟未落。
心中暗自琢磨，看来母亲终究还是舍不得打我的，即便摆好了架势，终是不忍心下手。
于是，朱允炆悄悄眯开一条眼缝，想看看母亲的现状。
然而这一看，吓得他猛地瞪大了双眼。
原来，他完全误解了母亲，她是真心想打自己的，只因中途被一人抓住了手腕。
那人如一堵坚壁，挡在他前面，不仅挡住了视线，还让母亲完全没法碰到他。
吕氏此刻怒目圆睁，狠狠盯着朱政，她的手臂被朱政紧紧拽住，想打打不下去，想收也收不回来，怒火愈发旺盛：
“你这小子，凭啥拦着我教训儿子？”
朱政虽遭责骂，却丝毫不恼，慢悠悠道：“依据大明律第二十五条，父母无故殴打、辱骂子女，致其伤残者，当受二十杖责。”
“你此刻无端发怒，更在众人面前掌掴皇长孙，已违律法。”
“按律，你该受杖责。若仍不知悔改，继续伤害皇长孙，那皇长孙由谁抚养，恐怕就难说了。”
朱政这话一出，文华殿内一片寂静。
这里的人，除了皇族子弟地位显赫，其余皆为进士出身，且多居高位，每个人都真才实学。
对于大明律，即便不倒背如流，也有一定的了解。
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明律中有此等规定。
但这真不怪他们，朱政凭空搬出后世的条文，稍作改述，就这般脱口而出。
吕氏见朱政说得如此一本正经，也有些发懵。
她虽没进士学问，却被朱政的气势震慑，还以为大明律真有此规定。
如果朱政说的是别的，吕氏或许会存疑。
但此事关乎朱允炆的抚养权，吕氏不得不慎之又慎。
她可以质疑，却承担不起质疑错误的后果。
于是，吕氏闻言，当即收手：“你危言耸听。”
“儿子是我的，我想怎样教就怎样教，何罪之有？”
“大人，我是为孩子好，才教训他的，并非故意违法。”
“我初见允炆时，见他在此不务正业，嬉戏玩闹，如何对得起皇祖父的教诲。”
“我真是急了，才动手打了他，呜呜呜……”
朱允炆一直盯着朱政的背影，见他如山岳般护着自己，顿时感到安心。
难怪皇祖父要我视他为兄长，此人确实值得信赖。
遇事果敢，这样的举动令他大为感动。
不知不觉间，朱允炆对朱政产生了好感。
他不仅博学多才，刚才谈论的科学，让文华殿内的每个人都深感敬佩，不然怎会被团团围住，只为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
而且，他英勇果敢，不惧强权。
哪怕对方是太子妃，他也敢站出来阻止。
如果未来自己承继大统，若有人反对或威胁到自己，他也坚信朱政定会挺身而出保护自己。
正当朱允炆内心还在评价朱政之际，吕氏忽然哭了出来。
朱允炆顾不得刚刚母亲欲打他之事，立即从朱政的庇护中走出。
然后跪倒在吕氏面前。
“母亲，孩儿错了，都是孩儿不好，您别生气了。”
“若您对我有怨，尽管打我，我绝不躲避。”
吕氏一听，哭声立减，而后挑衅似的望向朱政。
意思再明白不过：我没犯法，这是我儿子孝顺，自愿挨打，这事儿你们管不着。
然而，吕氏此刻并不想再打朱允炆。
方才那一时冲动，仅因怒火攻心。
做出与平时形象不符之举，如今冷静下来，自然不会再行损害名誉之事。
于是，她迅速转变策略。
搂住跪在脚下的朱允炆，痛哭起来：“儿啊！”
“莫怪娘。”
“娘也是急了，才动手打你。你一直是娘的好儿子，这次真的不是娘的本意。”
“你父皇走得太早，今后我们这一脉全指望你了！”
“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的兄弟姐妹考虑啊！”
“课堂上，怎能如此不专心，这可不成。”
“往后你必须更加勤奋。”
吕氏这一席话，让文华殿中不少人红了眼眶。
他们中不乏贫寒人家的孩子。
太子妃这话，跟自己爹妈平时的苦口婆心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吕氏这一说，立马让他们想到了家中的双亲，感触更深了。
太子妃紧紧搂着朱允炆，狠狠哭了一鼻子，接着拿手帕抹了抹眼泪。
然后对着齐泰还有在场的其他人深深鞠了一躬。
“刚才我太失态，打断了你们上课，我向大家道歉。”
虽说吕氏理亏在先，但齐泰他们哪敢真的接受吕氏的大礼。
尽管太子朱标不在，但他对他们的知遇之恩，他们铭记在心。
因此，当吕氏弯腰行礼时，他们一个个侧身闪开，避开这份礼数。
同时，还更加弯腰回礼，表示尊重。
“各位都是学问高深的人，我只是个对孩子满怀期盼的母亲，却不懂如何引导他。”
“我代替亡夫感谢诸位，谢谢你们对孩子的教诲。”
“我不奢望他有多高的权位，只盼他能如各位一般，成为对大明有用之人。”
“哪怕他能成为有孝心、谦和有礼的人，我也心满意足了。”
吕氏这话既美化了自己，又暗暗捧了文华殿各位学士一把，一下就在众人心里留下了好印象。
一时间，夸赞太子妃的声音不绝于耳。
特别是文华殿的大学士们，个个在吕氏面前保证会全心全意辅助皇长孙。
“辅助”这词，可不是轻易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