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春风城内
“乓乓乓！”门被敲得震天响，伴随一个女声，“丑丫头，都几点了，还睡？！快点起来做活！”
床上人动了一下，将被子拉下，露出一只鸡窝头。
双目无神，精神萎靡。
“丑丫头，你死了吗？！”敲门声愈加激烈，木头门缝内的灰尘簌簌直落。
床上人叹息一声，起身，下床，磨磨唧唧穿好衣服，随即扒拉了一下头发，在门外人开始撞门的前一刻，拉开了门。
“啊！”
“哐！”
中年女人撤退不急，跌在地上，指着倚靠门框边的瘦小身影破口大骂，“你这个丑丫头，想摔死我啊？！”
顾亿打了个哈欠，上前将女人扶起，“葱花婶子，怎么这么早？！”
“早你个大头鬼！”葱花站起身，膀大腰圆，随意在顾亿头上戳了一下，就在她额头留下一道红痕。
葱花收起手，十分嫌弃，“长得丑就算了，还这么嫩皮，一点重活都干不了，吃得还贼多！......”
她兀自絮絮叨叨，见小丫头眼睛一眯，就要打盹，顿时火起，在她背上推了一下，“滚去干活！！”
顾亿反抗，“我还没吃早饭呢！”
“吃你个头！成天就知道吃吃吃，光吃不长肉，白糟蹋饭食......去给你主子送饭去！”
顾亿咧嘴一笑，“好嘞！”
...
半柱香后，顾亿一手拎着一桶饭，抬脚踢了踢房门。
没有动静，她默了数秒，干脆一脚将门踹开。
饭桶放在桌上，压得桌子咯吱响。
顾亿冲床上喊了声“吃饭”，然后也不管床上人反应，自顾自操起饭勺，干起饭来。
床上人扔下乌龟壳，走了过来，“你又吃我饭。”
顾亿摆摆手，“吃太饱怎么练舞？半饱不饿刚刚好，我是为你考虑，快吃吧，别整天跟饭桶一样......”
站着的人一身蓝裙，体型高大。沉默片刻后，搬过另一桶饭，吃了起来。
两人很快将饭食消灭干净。
顾亿提起空桶就要走，却被人叫住，“等等。”
蓝裙女人走了过来，双指并拢，按在她眉心。
片刻后移开手，开口问道，“我是谁？”
“谷花小姐。”
蓝裙女人叹气，“还是没想起来吗？”说着摆摆手，走到一边，捡起乌龟壳抛来扔去。
顾亿莫名。
家族冲阶坠崖后，她便穿到这个叫春风城的地方，已有半月。
据葱花大婶说，那日她脸朝下趴在地上，宛若死人。被路过的谷花小姐捡了回来。谷花小姐心善，怜她可怜，身形瘦小长得又丑，将她收留在身边，做了丫鬟。
春风城内有一舞坊，名曰苍苔，坊内有上百位姑娘，按照舞蹈功底、身材、相貌分成上中下三等。
这三项评断标准中，谷花小姐只有身材勉强合格，但胸太平，位于垫底下品。
看了眼谷花小姐俊郎的面容，顾亿内心复杂。
她推开门正要走，一个高大的身影冲了进来。
虎背熊腰，澄黄艳裙衬得她本就黝黑的皮肤更是乌油发光，脸大颌宽，粗眉厚唇。要不是胸部有所起伏，几乎比男人还要男人。
此人正是苍苔坊第一等舞者，舞功、身材、相貌皆是一等一的当家花旦——红杏小姐。
见着顾亿，她忙捂住眼睛，大着嗓门喝道，“丑丫头！快背过脸去，你丑到我眼睛了！”
听到脚步和关门声响起，她才放下手，面带不悦，“谷花，谁让你捡这么丑……嚯？！你怎么还在这？！！”
顾亿站在她面前，仰着小脸，笑意盈盈。
分明一副倾城色，却吓得红杏崩溃大叫，“啊！好丑！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东西？啊啊啊！！！”
眼看她捏着拳头冲过来要打人，顾亿做了个鬼脸，踹门而出，一溜烟跑了。
红杏扶着桌子，不停抚着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谷花，你这吃白食的家伙，舞蹈学得一塌糊涂，挣不来钱吃得还多，坊里本来养你就亏，你可倒好，还捡了个饭桶回来，干不了重活还奇丑无比！！”
“你当苍苔坊是慈善堂吗？！”
见谷花低头敛目，自顾自摆弄着乌龟壳，红杏一掌拍在桌上，茶杯震得叮咚响。
“谷花，你这个月再学不会飞天舞，就给我滚出去！苍苔坊惯不养闲人，坊主也保不了你！”
一个两个，舞跳得一塌糊涂，干饭比谁都积极。要都这样，苍苔坊干脆关门拉倒。也不知坊主怎么想的，净收留些废物。
她敲打完，抚了抚自己钢丝球一样的秀发，转身要走。
谷花的声音忽地响起，平淡冷静，“你今日不宜出门，有血光之灾。”
红杏：......
......
顾亿拎着两只空桶走在廊间，还是觉得腹中空空。
不知是穿越后遗症还是怎么，她饭量变得奇大无比，好像肚中有一只黑洞，怎么也填不满。
幸好这苍苔坊中的谷花小姐，饭量也大，众人惊异之余，也没将她当做怪物看待。
经过一间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身穿麻衣、木簪挽发的女子探出头，冲顾亿温柔一笑，“小亿，用过餐了吗？我今日食欲不佳，剩了许多吃食，要吃吗？”
顾亿眼睛放光，“要！”
哧溜钻入房中。
除了麻衣女子，还有一青衣女子坐在桌边，见到顾亿，她冷哼一声，并未言语。
顾亿没管她，见桌上除了饭食，还有各色糕点，都冒着热气，完完整整，看着不像是吃剩的。
“禾花小姐，这些你都不吃了吗？”顾亿难以置信。
偌大苍苔坊，下等舞者共且只有三位，谷花小姐和屋中这两位。
禾花小姐，以及她的闺友，云花小姐。
这三人，跳舞不行，长得又丑，说身材还没胸，用红杏的话来说，就是混吃混喝，吃白食的。
哦，还是有点差别，与谷花心安理得吃白食相比，这禾花略通医术，有的时候会外出给人看病，赚些私钱，贴补自己和云花。
但总得来说，这三人都不曾给苍苔坊带来过任何收益。
禾花将帕子打湿，给顾亿擦了擦手，笑道，“嗯，都是你的，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说罢拿起筷子给她布菜，“你脸色有点差，昨晚没睡好吗？”
顾亿叼了一只糕点，栗子味香了她一嘴。哪里有心思搭理其他，埋头苦吃。
云花冷哼一声，“成天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有其主必有其仆。”
见禾花投来不赞成的目光，云花没好气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在两人盯视下，顾亿风卷残云，全造了，这才觉得空荡荡的胃似乎缓和了一点。
禾花给她擦擦嘴，又倒了些茶喂她，“喝点神曲茶，消消食......”
顾亿接过一口闷了，将杯子放在桌上，咧嘴笑道，“谢谢禾花小姐，我先回去了，不然葱花婶子要找过来了。”
说罢不顾禾花面有不舍，拒绝其帮忙拎桶送一程的建议，推门走了。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云花才收回目光，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刚要喝，茶杯被人抢走。
“这只被人用过，你重新换一杯。”
云花却一把夺过，一饮而尽。抬眸见禾花正看着自己，目光意味深长。
他耳根一热，嘴硬道，“我渴了，不想再倒......”
见好友依旧沉默不语，云花轻咳一声，岔开话题，“这丫头心志也太差了，这么个......就迷了心窍，不若我们强行......”
话未说完，被禾花打断，“不可，你之前冲动行事，险些酿成大祸，我等法力全部被封，小亿也入幻更深，这幻境非同小可，与秘境相连，若强行突破，一旦幻境坍塌，秘境也会毁灭，轻则永远迷失在此境，重则性命不保。”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见她昏迷，以为......”云花面有悔色，“难道我们真要学那劳什子飞天舞？！”
禾花轻叹一声，“为今之计，只有以身入局，静观其变，不可强行干预故事走向，否则，恐怕......”
云花沉默不语，脸色愈发凝重。
这春风城美丑颠倒，也不知是幻境使然，还是万年前果真有这样一处古怪地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