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无舟看见昔日宿敌又有些怀念，他笑道：“你徒弟？你确定你身后那个魔物是你徒弟？”
言洛捂着伤痕累累的左手，听见允无舟这句话，怅然若失又带着一丝绝望地看向衍冥。
在满湘国时，师尊听见他魔族的身份之后，差点将他逼入绝境。
可是今天，他血脉觉醒，成了彻头彻尾的魔族。
师尊……会赶他走吗？会杀了他吗？
衍冥久久不说话，言洛想喊一声“师尊”，却憋在口中不敢喊出声。
衍冥一动不动挡在他身前，朝狂歌抖动得诡异，似乎在告诉他他正在被前后夹击。
衍冥平静地轻抚上朝狂歌，朝狂歌在衍冥的安抚下逐渐平静。
他叹了口气后侧身对言洛说道：“还愣着干什么？”
“伤成这副模样还不知道去疗伤吗？”
言洛一愣。
师尊对他说话，一直都是这样，又凶又别扭，在别扭中有时又会有关怀。
这还是他的师尊！
言洛抬眸时，小心翼翼答道：“是……师尊。”
最后“师尊”两个字他是试探着喊的，声音极小。
衍冥不自然转过身子不去看他，只平淡答了句：“嗯。”
言洛又进一步试探：“我、我疗伤过后，再来帮师尊。”
衍冥已经将手中剑对准了面前的允无舟，他淡淡点头：“好。”
言洛激动得快要颤抖，他早就忘了左手手臂上的痛。
毫不犹豫御剑向下时笑得畅快。
师尊好像……接受他了！
楚景言将自己剩下的灵力全部给了司洵，司洵苍白的脸才终于见了一丝血色。
余风群将昏倒的溪无涯带出，将他放到楚景言脚边后，也拔剑朝着允无舟而去。
楚景言捏紧了拳，他目光空悠悠，看向激烈厮杀的衍冥。
没事的吧……应该没事的吧？
虽然衍冥被允无舟吸走了部分灵力，但允无舟也身躯残缺不全。
衍冥每每和允无舟激烈纠缠一下，他的心就被狠狠揪住。
脚下的土地不断抖动，像是千军万马奔袭而来。
楚景言和司洵立刻警醒。
身后的天边密密麻麻，成群结队的弟子涌动而来。
他们的身上都污臭无比，刚刚将溪无涯带来的走尸杀干抹净，听见旭华山魔君出世，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楚景言看见几个熟悉的面孔。
掌门公孙千落表情清冷肃杀，她眼力极好，一眼便看见了允无舟。
脑海中又是她夫君残缺不全的肢体，压抑多年的恨意又一次袭上心头。
衍音跟在掌门身旁，一袭白袍早就污浊不堪，灵识探出后，发生的事在他脑子里大概重演了一遍，他笑得霁月风清：“哎呀哎呀……什么阵法？都把我嫂子吸得干巴巴了。”
还有几位楚景言能叫出名字但不熟悉的长老。
他们暂时落在楚景言所在的那处山头。
几位长老义正言辞：“快上！这次不要再让伏冥仙君一个人扛了！”
“那是余峰主吗？怎么又被他抢先了，我们也赶紧！”
衍音短暂掠过楚景言后，一刻不停朝着衍冥的方向赶去。
楚景言冲他喊了一声：“伏音仙君，还有几位长老千万保重！”
衍音在楚景言脚下绽放出一朵佛莲，他轻轻笑道：“哎呀，遵命嫂子。”
众人都御剑离去，只剩下公孙千落一人。
她有些恍惚，持着剑的那只手在微微发抖：“这次……这次我一定要替你报仇！”
“我会亲手杀了他！我一定亲手杀了他！”
公孙千落旁若无人，她一双略微苍老的眼里在这一刻只剩下了仇恨。
楚景言听了这两句，思虑后慢悠悠说道：“公孙掌门……赵方仪被关在九碧泉宫地牢里。”
公孙千落有刹那的失神，她回过身一双冷峻的眼看向楚景言：“你说什么？”
楚景言摸不准公孙千落的情绪，在这样的目光下试探说道：“赵方仪被魔族抓住，关在了九碧泉宫地牢。”
“我和他偶尔被关在一起，他做梦的时候，经常喊您和无极长老的名字……”
楚景言在这之前都觉得赵方仪是骨子里的顽劣，无药可救。
但后来他又觉得赵方仪并非他表面看上去那般桀骜不驯。
赵方仪得知他与衍冥结了双修印，又以为无涯师兄要杀他，还替他挡刀来着。
赵方仪因他父亲一事痛恨魔族，只是他不分青红皂白，将这股气撒在了无辜的言洛身上。
后来又放出祸妖，酿成大祸。
楚景言也脑袋疼，是非对错在他脑海里弯弯绕绕。
他望向远处的战场，那里已经被人海包围，允无舟已经穷途末路。
他又斗胆继续道：“允无舟那里，不缺公孙掌门您一个。”
“但是赵方仪他……或许此刻正需要你。”
公孙千落迟迟不动，楚景言不敢再继续说，他闭上眼打坐，试图快速恢复灵力去帮衍冥。
他刚静下心，又听见公孙千落朝他问道：“他……还好吗？”
楚景言半睁着眼：“好与不好，您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公孙千落又静默良久，楚景言这次顺利入定，呼吸间吸入天地灵气，再睁眼时公孙千落已经消失不见。
楚景言短暂歇息后，灵力恢复了不少，他将虚弱的司洵安置无涯师兄身旁。
言洛拖着滴血的手御剑降落在楚景言身边。
他喊了一声“师娘”后，从地上扯过一把杂草，往自己手臂上粗糙一绑，然后转身就走。
楚景言眉心一跳：“等一下，你去哪儿？”
言洛急切但老实停下：“师尊叫我疗伤，我弄好了，现在去帮师尊。”
楚景言指着言洛手臂上的杂草：“你这叫弄好了？”
言洛目光躲闪但点头：“嗯，弄好了。”
楚景言深吸一口气，言洛对“疗伤”这两个字的概念简直跟衍冥如出一辙。
楚景言对言洛一向客客气气，这个时候忽然脑袋一热，忍不住骂道：
“你自己看看你弄的什么？”
“这草这么脏，你往滴血的手上绑？”
“不要以为你是主角就——”
楚景言紧急刹车，换了个说法：“不要以为你有魔族血脉就了不起的很！你很看不起这个伤吗？还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言洛已经彻底懵掉，在楚景言如同炮火般的语言攻势下还不了嘴。
楚景言最后不管不顾命令道：“去给我好好弄，不要敷衍！”
言洛失落垂头：“好的……师娘。”
楚景言召出夕清曲，正要跟随伏音仙君赶去。
天边忽然一声巨响，一道刺目的亮光划破苍穹。
楚景言在这道刺目的亮光之后睁眼，耳边传来众人的惊叫呼喊：“允无舟拉着伏冥仙君自爆了！！！”
楚景言惊出一身冷汗，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双修印，金色玄鸟还完好无损，他长出一口气后低声道了句：“还好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