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言一笑，细数这一路以来的不容易：“差一点……差一点就回不来！”
“双修印被封，又整天被婆娑树泡着，灵力也用不出，我都快成一个废人了。”
“不过这怪不了别人，是我自己不小心，那晚去找言洛师弟的路上中了蛮灵萱的陷阱。”
衍冥听着这无比熟悉的说话声，更加怅然，他忽然将楚景言深深一拥。
楚景言不防，心肺间的空气都被衍冥大力挤出。
衍冥冰凉的唇不小心划过他的脖子，感受到温度后，他恋恋不舍地停留，琥珀色冰凉的眸渐渐有了回温。
“没有断手断脚，没有被扒皮抽筋，也没有被掏心掏肺。”
“你不是鬼，你还活着，你……终于回来了。”
楚景言也艰难将他拥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苟命我是专业的，你怎么不信我？”
衍冥低声在他耳边道：“不敢赌……我怕我赌不起。”
楚景言轻轻将衍冥放开后，转头看向溪无涯。
溪无涯和余风群正一来一回，打得热闹。
楚景言感受着身旁衍冥的略微颤抖，朝着溪无涯质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怎么把我的伏冥仙君弄成这样？”
溪无涯笑而不答，余风群一刀向前刺去后“哼”了一声，替溪无涯回道：
“他说你被魔族人当做复仇的对象，每天被吊起来打，被砍手砍脚，挖腰子扯肠子！”
楚景言听后一哽：“——无涯师兄，你！”
溪无涯苦笑着，手中一道黑烟，打在余风群袭来的剑上：“楚师弟运气不错，这世上真的有人真心待你。”
楚景言上前一步：“你也有啊！你睁开眼看看吧！”
溪无涯漆黑空洞的双眸望向旭华山：“或许吧……”
楚景言一怔，之前的无涯师兄都是死不承认的，他现在说了句“或许”？
衍冥冰凉的身躯这时才逐渐恢复温度，握着朝狂歌的那只手逐渐有力。
溪无涯上下打量了一番楚景言，见他毫发无损，有些诧异：
“楚师弟竟然打过了双灵童子和红嫁衣？”
楚景言在溪无涯嘲弄的一双目光下快要失去希望，他小声答道：“不用打，有其他办法……”
溪无涯轻狂一笑：“倒是我小瞧了你。”
楚景言见溪无涯已经停下动作，他这次充满希望，正要开口，身边一道狂风掠过，朝狂歌卷起的剑气将云层刮得四分五裂。
幽冷月光透过这缝隙倾洒而下的瞬间，朝狂歌和溪无涯手腕上的黑气彻底缠斗起来。
衍冥嗜杀的一双眼居高临下，带着令人窒息的魄力，左手拿剑随意挥下时，那处的空间都似乎变得扭曲模糊。
楚景言连碎发都被吹得凌乱不堪，他眼睛都快睁不开，只能微微眯着眼看向衍冥。
左手……衍冥左手拿剑……
楚景言害怕是自己不清醒，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后，惊骇非常。
衍冥是左撇子，但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左手拿剑。
如果他左手拿剑，那就说明……要么情况非常紧急，要么他非常愤怒。
余风群也抬起袖子，勉强遮住这骇人的狂风，他和衍冥是琅沧仙门的两大武将。
早年时常和衍冥配合作战，他对衍冥的打法自然也了如指掌。
余风群见衍冥上了，也不耽搁提着剑向前。
溪无涯略微侧头，感到棘手后如鬼魅般无奈一笑：“伏冥仙君，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自己要信的……”
衍冥淡琥珀色的瞳眸蔓延着杀意与压迫，一剑斩下时狂风伴着闪电呼啸而起：“受死！”
余风群配合着衍冥，快速出剑。
溪无涯左右受敌，他不紧不慢抬起右手，视线看向的却是衍冥身后的楚景言。
“楚师弟，你总是唠叨着让我收手……”
“可你知道吗？溪无涯真的死了！他死在了那一晚！”
楚景言凝眸，错愕看向溪无涯。
“那日你给了板儿一个金块，替他出头，我就躺在离板儿不远的地方，离你只有一步之遥……”
“我只要轻轻伸手，就能够到你。”
楚景言更加错愕。
他替板儿出头那日，溪无涯还未去玉牢山，还没有吸收掉允无舟。
他感叹命运的阴差阳错，难堪一笑：“那为什么？”
溪无涯错身躲过衍冥饱含杀意的一剑，眉峰凌厉，眼中逐渐狰狞：“有什么意义？！”
“那时的我，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一个连行走都不能的废人！”
“你要我从此变成一个只能爬行的废人，苟且偷生吗？”
“我若死在那晚，那也罢了，可我偏偏还活着！我偏偏还活着！”
“……你要我怎么甘心？！”
楚景言笑得有些牵强难看：
“纪师妹也好，我也好，我们来得太晚了对吗？”
“偏偏在你已经被伤害了无数次，遍体鳞伤失去希望之后，我们才如同上天给你的补偿般赶到。”
“之后做的一切，不过是我们的自我安慰，对你没有意义了是吗？”
溪无涯独自在狂风中，他身后空无一人，他也笑得勉强：“我已经回不了头……”
衍冥情绪过后，理智渐回，换做右手拿剑。
楚景言双目微红，停在原地久久说不了话。
旭华山下，溪无涯的走尸大军在这时才恰巧赶到。
言洛和司洵带领一众弟子与这阵尸潮杀得难舍难分。
言洛的黑曜剑在走尸群中来来回回，将无数尸体拦腰斩断。
他体内的血脉作祟，异常敏感，嗅到空气中一抹不同寻常的气息，警惕着蹙眉。
司洵见他停下，替他挡在身前：“言洛师弟，就算是走尸也不可轻敌！”
言洛目光牢牢盯住封锁允无舟的那个山洞口。
他心跳得厉害，血液涌动时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的经脉。
“师兄，我不放心，我去看看……”
言洛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收了黑曜剑，就要御剑而起。
山洞口却忽然跌跌撞撞跑出来几人，那几名弟子言洛认识，都是本领不小的高阶弟子，被掌门亲自下令指派镇守在封印允无舟的山洞内。
但是他们……怎么都骨瘦如柴了？！
“不好了……不好了，允无舟！阵法！异动！”
几名高阶弟子吞吞吐吐，用尽所有力气却只能说出这几句话。
言洛和司洵一惊，随即有默契地同时御剑而起，朝着那山洞口奔去。
楚景言看着眼前的刀光剑影。
衍冥已经和溪无涯打得难舍难分。
两人的速度快到他肉眼根本跟不上。
趁着两人短暂交锋后错开的间隙，楚景言才有机会上前。
他认真看向溪无涯后，真切说道：“无涯师兄……你为什么会放任我这样一个威胁活着？”
“还不许任何魔族人对我用私刑，蛮灵萱说得对，把我杀了，对你更有利不是吗？”
衍冥抬着剑的手缓缓放下，眼神却冰冷依旧。
楚景言肯定道：“你还活着！虽然你不想承认，但你就是还活着！我还活着就是你还活着的证据！”
溪无涯表情凝滞须臾，楚景言试图在他脸上寻找熟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