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景言不知为何浑身发冷，他倒在稻草堆里，不吭声，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红嫁衣抱着手席地而坐，火红色的奢华嫁衣在这阴暗诡谲的地下牢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
两人就这般静默了良久，直到红嫁衣开口问道：“你不是巧舌如簧吗？怎么在老子面前就不敢说话了？你死了？”
楚景言听见了却没回答，闭着眼一只手还捂在刚才被一掌打中的地方。
他知道红嫁衣没有真的下死手，但他没了灵力护体，被这结结实实的一掌打中，五脏六腑都仿佛搅在了一块。
楚景言望着乌黑脏乱的牢房顶，唏嘘万千。
云游以来，都是衍冥护着他，一路上虽然也有些小磕小碰，但他基本没受过什么伤。
衍冥……想到他楚景言轻悠悠叹一口气。
他已经数不清日子，不知这是自己被无涯师兄抓来的第几日，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也不知道衍冥收到自己的麻绳会是什么反应。
希望他不要乱了阵脚才好……
红嫁衣被盖头遮挡视线，没有听见回答的他坐在牢外换着角度朝里张望，却始终不能将楚景言看全。
他只能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看见楚景言身子一动不动躺在稻草堆里：
“你少给老子装了！老子方才那一掌根本就没用力！”
魔君大人叮嘱过，眼前这个姓楚的是他们抑制伏冥仙君的重要棋子，他不能有事。
可自己方才就是没忍住，魔君大人这才走了第一天，眼前这人就这般不老实。
他打这人一掌，也是想让他吃吃教训，让他少动些歪心思，乖乖待在牢里等着魔君大人回来。
可是……
红嫁衣透过缝隙看见稻草堆上的鲜红血迹，坐不住站起身，一掌打在牢门上，急切道：“楚景言！你再装神弄鬼不说话信不信老子再打你一掌？”
楚景言这才费力转过头朝他看去一眼，脑袋转过去后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胃里一阵恶心，楚景言咳了几声后没忍住又咳了一口血。
“见鬼了，老子明明没有……没有用力！”红嫁衣后退几步，他听着声响，又透过下方的间隙看见楚景言苍白的脸后，开始慌张。
楚景言不讲究，用袖子粗鲁擦了擦嘴角上的血，忍不住艰涩开口：“这位兄弟，你能不能认清自己的实力，你在魔族排行榜上是第二名……”
“我还被你们弄得没有灵力护体，你一个排行第二的打我一个没有灵力护体的凡胎肉体，就算没有用力，但其实也很用力了……”
楚景言说完，又是咳声连连。
红嫁衣试图为自己找退路：“没事的，就算你死了，魔君大人也不会怪我的……”
“不，倒不如说，你死了更好！你死了那个伏冥仙君修为砍半！对魔君大人更有利不是吗？”
楚景言觉得躺着实在晕眩得令人难以忍受，他强撑着，努力让自己靠着墙坐起来：
“别忘了你们的魔君大人也只吸收了一半的允无舟……”
“琅沧仙门和岿然派还没被攻破不是吗？你们的魔君大人……咳咳，是因为没有把握才留我一命，想把我当做棋子在关键时刻要挟伏冥仙君……”
楚景言说完这两句后，无力将身体依靠在墙上。
红嫁衣听见楚景言这苟延残喘、断断续续的说话音，内心的慌乱像是掐住了他的咽喉，他掐着自己嫁衣的一角，扭头朝着一个方向喊道：
“来人！叫医师来！”
远处传来陌生的回话声：“红嫁衣大人，魔君大人说九碧泉宫的人是生是死都不用管，所以将医师们都带去战场了。”
红嫁衣一声愤怒的喊叫回荡监牢：“卧槽了！！！”
楚景言在一阵呼吸顿塞的喘息后，好不容易打起一分精神，于是趁机说话：“归元掌门也被关在这儿了是吗？不如你让归元掌门给我看看？他好像会一些。”
红嫁衣一个挥手，将牢门结界打开，自己一步踏入后，又对着楚景言骂道：“你放屁！你倒是会想！”
红嫁衣三两步靠近，伸手探向楚景言心脉：“如果你是装的……老子高低得再打你一掌，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楚景言狼狈一笑，他现在一呼一吸都扯得心脉作痛，实在懒得跟红嫁衣多说话。
红嫁衣一面骂骂咧咧，一面蹲下往他脖子上伸手一摸。
这一摸，他手抑制不住一颤。
他刚才那随意的一掌，还真把这个楚景言打得伤重了。
红嫁衣慌张回头，又对着那个方向喊道：“那护心丹呢？还有吗？！”
他的声音又粗又大，回荡在整个牢狱里，就算隔得老远，也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还是那道声音给他回话：“护心丹还有，九碧泉宫各种药材都有，魔君大人出征也用不完，都还有剩！”
红嫁衣急切吩咐道：“靠了！拿过来！再多拿一些养护心脉的药过来！”
那道声音恭敬答了一声“是”后，脚步声渐远。
楚景言见红嫁衣还扭头望着牢门外，对他这个重伤之人似乎不屑防备，他趁着红嫁衣说话的间隙，目光忽然凶狠。
他艰难调集起一丝力气，右手快速掠过，将面前红嫁衣头顶上盖头一拉，一掀。
红嫁衣的视野内常年都是一抹红色，猝不及防被掀了盖头后，涌入双目的纷繁色彩令他一怔，他反应过来后大吼一声：
“你干了什么！！！！老子，啊……”
红嫁衣感受自己的心猛烈跳了几下，血液沸腾喷张，直冲大脑。
他不敢回头看楚景言，保持着脖子扭转的怪异姿势，粗犷的声音颤抖起来极不和谐：
“你掀了老子、不，我的盖头？？？”
红嫁衣信命中注定，认为只有跟他一生一世双人的命定之人，才会被魔神安排来掀他盖头。
楚景言的声音也抖，他无奈道：
“我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无涯师兄带兵攻打琅沧仙门，他实在是担心衍冥，不想看到衍冥因他束手束脚，最终落败的场面。
他同样不想看到无涯师兄无法回头，落得个跟允无舟一样，被仙门围剿后分尸，在寒冰结界中被镇压千年万年的局面……
他看见无涯师兄报复九碧泉宫里的人时，也替他感到痛快。
但痛快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忧心……
不得不评价红嫁衣的这一掌后劲真大，楚景言这个时候又开始哆嗦。
他看见红嫁衣紧张吞咽一口后捂着跳动得激烈的心脏，缓慢回头。
红嫁衣看见一张因伤痛苍白破碎的脸，清秀的眉目间却带着无限风情，嘴角的血将整个唇都染得鲜红。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将楚景言的样貌看清，心口像是被人猛地一击，他失神喃喃道：“我等了这么多年……居然是你！”
楚景言也是第一次看见红嫁衣容貌，挺意外的。
他听那粗犷的声音还以为红盖头下的是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
没想到是个跟他看上去差不多大，柔和俊美，面若敷玉的少年。
楚景言正要说话，红嫁衣痛苦将头一抱，跪坐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仙魔有别……”
“还有……还有你已经有人了，这算什么？！你告诉我这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