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俊望着菩提，攥着洪荒残玉的手缓缓松开。
他上前一步，声音里没了先前的厉色，反倒多了几分愧意：“菩提哥哥，是我二人错了。”
东皇太一也跟着上前，垂首道：“先前只想着守天规、立威严，倒忘了天规的根本是护佑生灵，不是拘着生灵，刚才哥哥的话，我们听进去了。”
菩提脚步顿住，侧过身看向二人，眼底漾开浅淡的暖意：“知错便好。”
“往后仙凡之事，我们不会再这般死板。” 帝俊抬眼，目光扫过殿内众仙，声音朗朗，“若是仙人与凡人有情，只要双方自愿，且未伤及三界秩序，未扰了凡间安宁，天庭绝不干涉，更不会再用天雷，轮回之类的重罚。”
这话一出，殿内顿时松了口气。
太白金星抚着胡须笑了，哪吒脚踏风火轮转了个圈，连一直垂着眼的四大天王，都悄悄抬眼露出了些笑意。
百花仙子更是眼眶泛红，对着帝俊兄弟深深行了一礼：“谢两位天帝开恩！”
东皇太一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许多：“你也别多礼，是我们先前太过迂腐，差点坏了大事。”
“回百花宫后好好休养，春日花期将近，三界还等着你的百花绽放呢。”
菩提见此事彻底了结，才缓缓点头：“如此，才是天庭该有的样子。”
如果没有道女等人，如果没有域外那群尊者，该多好。
他望向殿外，云层间漏下几缕天光，落在凌霄宝殿的金顶上，映得满殿暖意，“你们做天帝，要让仙人觉得天庭是归宿，让凡人觉得天庭是护佑，不是让两边都觉得天庭是束缚。”
帝俊兄弟齐齐颔首：“哥哥教诲，我们记下了。往后定不会再犯这般错。”
黎山老母走上前，笑着拍了拍百花仙子的肩：“丫头，这下放心了吧？快回宫养伤去，我让瑶池那边给你送些疗伤的仙露来。”
百花仙子点头应下，又对着菩提、帝俊兄弟与众仙一一谢过，才提着半旧的仙衣，缓缓退出殿外。
殿内众仙见风波平息，也渐渐散去，太白金星走前还特意对着帝俊兄弟道：“两位天帝能听进菩提前辈的话，是三界之福啊！”
待众仙走尽，帝俊望着菩提，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哥哥放心，往后我们定改了这仙尊凡卑的念头，好好护着三界仙凡，不让哥哥失望。”
菩提淡淡一笑：“你们能想通便好，我还有事要回方寸山，往后天庭若有难处，可随时来寻我。”
说罢他踏云而起，身影很快融入殿外的云气里，只留下一缕淡淡的流光，在凌霄宝殿内萦绕许久。
菩提刚踏出凌霄宝殿，便驭祥云往方寸山方向掠去。
脚下云絮被气流掀得层层翻涌，下方凡间的城池如星子般散落，正待他加快速度，斜刺里突然冲来三道流光。
正是三霄踩着青、赤、白三色云帕，发髻上的珠钗都因急行而晃动，显然是从远方一路奔来。
见到菩提身影，三霄连忙收住云帕，齐齐躬身行礼：“徒孙拜见师祖！”
琼霄的声音还带着喘息，显然赶路时没敢有半分停歇。
菩提停下脚步，见三人神色急切，眉峰微蹙：“三霄，何事如此匆忙？”
云霄上前一步，脸上没了往日的从容，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师祖，是天竺国那边出了大事！”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三日前，天竺国突然爆发瘟疫，起初只是边境几个村落有人染病，可短短三日，瘟疫就蔓延到了都城，如今……如今已死了数十万人！”
碧霄握着宝剑的手紧了紧，补充道：“我们姐妹三人本在三仙岛炼宝，昨日看见天竺国上空一片阴云，赶过去时，都城外的乱葬坑都堆满了尸体。”
“连仙气都压不住那股腐臭与戾气，更奇怪的是，这瘟疫不像寻常疫病，染病者半日便会浑身发黑，七窍流血而亡，连我们带去的解毒仙露，都半点不管用！”
菩提目光微微闪动，“寻常瘟疫纵是凶猛，也不会蔓延得如此快，更不会连仙露都无效，看来此事必有蹊跷。”
琼霄眼里满是疑虑：“我们在疫区边缘探过，那瘟疫里裹着股极淡的死气，与道女散出的气息有几分相似，却又更阴毒些。”
“而且……据天竺国传言，瘟疫爆发前，曾有个穿黑纱的女子在都城外河边徘徊，像是在施展什么术法。”
菩提眉头皱得更紧。
他抬眼望向天竺国的方向，虽隔着万里云海，却似能感应到那片土地上弥漫的死气与哀嚎。
道女刚离去没多久，又出了这般诡异的瘟疫，若真是她所为，怕是又在谋划着什么危害三界的事。
“你们先回去，密切关注天竺国动静，莫要轻易涉入疫区，以免沾染死气。”
菩提神光在周身涨了几分，“我这就去天竺国看看，若真是道女作祟，也好早作应对。”
三霄连忙应声：“徒孙遵师祖之命！”
待菩提往天竺国方向飞，三人才转身踏上云帕，往师门赶。
谁都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怕是又要掀起一场三界风波。
很快神光破开云层，菩提落在天竺国都城外，一股腐臭混着死气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街面上横七竖八躺着染疫的百姓，有的浑身发黑、口吐黑血，有的还在微弱喘息，却连抬手求救的力气都没有。
往日里热闹的都城，如今只剩断断续续的哀嚎，像被抽走了生气的空城。
他蹲下，指尖拂过一名孩童发黑的手腕，触到的皮肤冰凉刺骨，指尖神光刚探入，竟被一股阴毒气息逼了回来。
“不对……” 菩提眉峰微蹙，自语道，“寻常瘟疫纵是凶猛，也不会有这般蚀骨的死气，倒像是用邪术淬过的毒。”
他又翻看孩童的眼睑，见眼白处爬着细微的黑纹，心头更沉，“道女这手笔，比上次更狠了，竟要屠尽一城百姓。”
顺着死气蔓延的方向往城外走，一条浑浊大河横在眼前，河水黑如墨汁，飘着不少翻肚的死鱼，岸边还散落着几具试图取水却倒地的百姓尸体。
菩提刚靠近河岸，身子便颤了颤，他望着河面泛起的黑泡，低声叹道：“果然是她的气息，藏得倒深，若不是这河水泄露了端倪，还真难寻到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