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难得？胡霞不解地问李宏。
唐支书是个人才，人才难得。李宏长期在农村调研，觉得在少数民族地区农村像唐亮这样能干的人是很少。
那是呀，要不然张书记怎么会极力推荐他当村支书呢。看来李处长和张书记是英雄所见略同。杨兴富接过嘴说。
张进强是第一次见到李宏，他需要尽快了解李宏。所以他很少说话，注意观察李宏，认真听他讲话。李宏四十六七岁，戴着黑框眼镜，短头发，国字脸，上身穿黑色夹克，下身着黑裤子，脚上是一双深蓝色运动鞋，给人感觉是一位善于观察和分析事物的人。从他刚才对唐亮的评价逻辑性强，推理严密，结论应该是比较准确的。与这样理性的人打交道，一定要以事实和数据才能说服他，不能盲目向他提要求。
这时，刘敏和赵兰进来了，张进强一怔，他没通知她们呀，她们怎么来了。老舒急忙站起身，给李宏和刘霞介绍她们俩，又给刘敏和赵兰介绍李宏和刘霞，他们相互握了手，刘敏和赵兰在边上的小木椅上坐下。刘敏说，今天下午唐支书打电话让她们，让过来吃晚饭，说张书记和省农科院的专家也在，所以，她们就来了。
你们两位局长好漂亮，真不愧为教育局的领导，有气质，有颜值，有身材，往那里一站，就是东山县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刘霞赞叹不已。
赵兰紧接着说，刘教授有学识、有颜值、有亲和力、有自信，站在哪里都闪闪发光。赵局长的评价到位，杨兴富哈哈大笑。
有赵局这样美丽的神仙姐姐在车上，张书记遇洪水才能够脱险。因为，龙王爷怜香惜玉，不敢冲走美丽的女神。
刘霞的话，让大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你看我，我看你，刘敏也望着赵兰，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敏马上反应过来，刘霞讲的遇到洪水，应该是张进强和赵兰回天阳的事。那天他们走得早，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在下暴雨之前回到天阳，不应该被洪水围困，所以自己从来都没有问过赵兰是否被洪水围困的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那天张进强和赵兰在路上发生了长时间堵车，导致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暴雨。刘敏看着赵兰，心想我们天天在一起上班，遇到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没有向我讲过。这让她感到十分纳闷。仔细一想，就张进强和赵兰沉稳的性格，确实没有讲的必要。因为讲了，是博得大家的同情，还是让个别人笑话。
原来你们都不知道啊？刘霞奇怪地问大家。我还以为你们都知道了。你们张书记差点不能和我们今天一起聚餐了，不，不，应该是没有今天的聚餐。我们的桃花乡之行可能还要等上几年。她回头看着张进强，我能给大家讲吗？张进强淡淡地笑了笑，你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不讲能行吗？
刘霞简单地把张进强和赵兰那天遇到暴雨的事情给大家讲了一下。
大家都沉默无语。老舒心情非常沉重，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说，看来，老天菩萨是有眼睛的，我们桃花乡老百姓需要张书记，贫困群众更需要张书记，所以，他不会把张书记带走的，印证了好人一定有好报的说法。赵局长就是菩萨派出去的使者，谢谢赵局长想得周到，我们都大意了，很内疚。
张进强笑了笑说，不要搞得这样沉重，好像我出了事似的。那场暴雨纯出意外，我们奋力拼搏也好，也侥幸逃脱也好，总归是脱险了。这件事过去了，不用在意它。不能因为过去的事影响我们的心情。更重要的是，我们把刘教授请来了，刘教授又帮我们把李处长请来了，我们想做的事情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这才是我们的关注点。
张进强停顿了一下，看着李宏说，李处长，您来过桃花乡吗？李宏笑了笑，惭愧地说，全省所有的乡镇我都去过一次以上，唯独没来过桃花乡。张进强接着说，这不能怪您，责任在于我们桃花乡的路几乎是不通。现在路通了，我相信李处长不会因为没到过桃花乡，不敢说我走遍了全省所有乡镇而不遗憾，李处长肯定想补齐这块最后的短板。所以，我想请李处长和刘教授一起在桃花乡调研，全面了解和掌握桃花乡的情况，最后研判桃花乡是否适合发展葡萄种植业。桃花乡由于交通不便，与外界几乎隔离，成了一个神秘的地方，与陶渊明笔下的桃花园相似，民风淳朴，民族风情浓郁，有着广阔的原始森林，蕴藏了无尽的山珍。今晚，唐支书就给我们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野味，相信大家平时很少吃到这样多的美味。唐支书说他捕到的野味还多，除今晚外，还要安排一次野味晚餐。明天晚上我请大家去吃都柳江的野生黄辣丁。当然，这些东西不可能打动李处长。桃花乡老百姓由于交通的原因，长期处于贫困之中，生活非常艰苦，近万双眼睛渴望脱贫，也渴望李处长能留下来了解他们，鼓励和安慰他们。再次恳请李处长留下来调研。
张书记的话太感人，即使工作再忙，我也得留下来和大家一起调研，否则，太不近人情了。李宏表态了。
房子里响起欢呼的掌声，大家听了张进强的话，句句在理，感人至深，心里无比地激动。
刘玉梅进来说，饭菜准备好了，请领导们上桌吃饭。
大家站起来后，向餐厅走去。
赵兰把张进强叫到院子里，此时，月光把院子照得雪白，山谷悠然宁静，晚风徐徐，凉意笼罩。赵兰穿一套浅色西装，扎一条粉红色丝巾，修长的身材显得十分苗条。她说，公司给她一万元，让她用于请人吃饭。她把这笔给了刘敏，让她支付接待客人的费用，比如，调研组在村里吃饭的费用，明天吃野生鱼的费用等。
张进强想了一下，说，好吧，我正准备多写几篇文章，用稿费支付这些费用，有你这笔钱，我就不再那么辛苦了。他又说，在唐亮家吃的饭，他可能不收钱，但是，至少要把厨师的工资和酒水钱付了。付款的事还是你去办，如果让刘敏去付款，会让别人误以为扶贫工作队有小金库。你去付款，别人知道是你们公司付的。这事我给刘敏讲。
赵兰笑了笑，你是被别人告怕了吧。听刘敏讲，你被别人举报过，纪委的人专门跑到桃花乡来查你，还与村支书核实，阵势搞得挺大的，是否有些过头了。据我对你的了解，你虽然不是富人，但不至于为了那么点犯错误。你真不容易，一方面想办法，托人情给桃花乡找项目找钱，另一方面还要写文章挣钱接待相关人员，你这匹马儿不但跑得快，还不吃草，真是一匹好马，这样的好马到哪里去找。赵兰讲完后，发出咯咯咯清脆的笑声。
张进强也笑起来，是呀，像你在企业工作就是好，接待有专门的费用，拿到了项目还有奖金，做事没有那么多顾忌，可以专心做事。
我还是觉得当公务员好，受人尊重，干起工作来有成就感，这段时间在教育局工作，更加坚定了我对公务员的认知。再说我的性格不是那种敢闯敢干泼辣性格，不适合在商场上摔打。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在公司一辈子就是一名技术员，这一点我非常清楚。我大学毕业时，就想回我们县党政机关工作，我的父母也是这个想法，我爸爸去找了县里的领导，说是没有编制，没有办成，留下了很多遗憾。后来，我才到广中网络工程有限责任公司应聘。都是过去的事，不讲了。赵兰用手理了一下被风吹耳朵前的头发，看着远处深沉的山脉，觉得往事茫茫，遗憾多多。
你真想进党政机关工作吗？
是的呀，不过太难了，我早就断了这一念想，因为命运不是自己能够驾驭的。赵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张进强摆了摆手，说，你千万不要去费那个心，我就说说而已，舒缓一下心情，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你有这个想法就行了。走，吃饭去，大家可能还等着我们呢。
张进强带着赵兰向餐厅走去。餐厅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大家都坐上了桌，饭菜都上齐，酒杯中的酒也满上了，有的菜还冒着腾腾热气。看得出来，大家是在等着张进强和赵兰，李宏坐在主座的左边，刘霞坐在他的右边，主桌的右边空着两个位置，明显是给张进强和赵兰留着的。赵兰让老舒挨着张进强坐。老舒说，这是全桌人的意见，因为你救过张书记的命，大家推你上座。赵兰说，没有张书记玩命地开车，我也没命了，可以说是张书记救了我的命。老舒接着说，你说得也对，但是，如果你不坚持与张书记一起回天阳，路上换他开车，你就不会涉险，那张书记的情况大家都可以预见，应该说是你救了张书记。大家说，我讲得对不对？全桌人一致回答说，舒书记说得对。赵兰不再推辞，就挨着张进强坐下。
炒菜的师傅给大家介绍每一道菜，这一次的野味比上一次还多，看来唐亮是认真准备的。李宏、刘霞和陶燕都看呆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野味，刘霞笑着说。我都等不及了，真想快点品尝。
张进强说，我们就不客套了，直接先吃，等会再喝酒。
我双手造成。刘霞先动筷子了。
表妹，你要注意形象，李宏说。
张书记不是外人，再说，我今天不是第一次和张书记吃饭，是第二次在一起喝酒。刘霞一边吃，一边说。
刘玉梅给李宏盛了一碗青鱼汤，夹了两坨红烧野生甲鱼。李宏喝了一口青鱼汤，又吃了一坨甲鱼，赞不绝口。他回过头来说，谢谢刘总，你不用招呼我，我自己来，你坐下来一起吃。刘玉梅说，好的，你要多吃菜。李宏说，这么好这么多的菜，我肯定会多吃，再说，离开了你们家，我再想吃就难了。刘玉梅说，只要你经常来桃花乡，我们就做给你吃。刘霞放下筷子，转过头来对着李宏说，桃花乡适合种植葡萄，三年前，我们院就准备到这儿建设葡萄科研和种植示范基地。我当时带队来考察，走到都柳江镇，见到桃花乡的路实在太差，确实不适合发展种植业，我们就返回去了。这次张书记把路修好了，我们今天考察了两个村，实地检测数据和了解的气候情况看，这儿比我们想象的更适应建设葡萄科研和种植示范基地，我们还要把剩下的四个村都考察完，最确定在哪个村建设科研基地和种植示范基地。我建议你们的特色种植经费投一点到桃花乡，一是这儿的老百姓太穷，拿不出钱来买葡萄苗和肥料等；二是张书记是一个干实事的人，人家今年初才来，就把到乡和村的路全部修通，还修了水库、学生寄宿楼，到处筹钱救活了两位等死的重症患者，其中，一位是三岁儿童。有他在，你们投的钱一定能用得好，用出效益。你给他一份信任，他会给你一个特色产业；三是你是我的表哥，我在这里建设葡萄科研和种植示范基地，如果老百姓没钱不能种植葡萄，我们建葡萄科研和种植示范基地还有意义吗？你不可能不支持我的工作吧。
其实，我看到你们要在桃花乡建设葡萄科研和种植示范基地，我就有这样的想法。因为，你们是专家单位，你们都认为这里适合发展葡萄种植，难道我们还不相信，既然相信，肯定要支持。先从桃花乡做起，然后，再从连片到其他相邻的乡镇，形成一个较大的葡萄产业。要不然我会答应留下来陪你调研，你当我没事做，厅领导已经催了我几次，叫我赶快回去。李宏说。
有你这句话，我心里踏实了。刘霞又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坨红烧野生甲鱼，放到碗里。李宏说，这红烧甲鱼太好吃，我今天才知道过去我吃的甲鱼全是人工养的，味道差多了。刘霞看到李宏额头上出汗了，她抽了一张餐巾纸递李宏，李宏一边吃一边擦汗。胡霞给李宏夹了一只野鸡腿。这可是天上飞的鸡，脂肪少、瘦肉多，多吃点。李宏说，好！好！他也给胡霞夹了一支竹鸡腿。刚才师傅介绍，这是竹鸡。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竹鸡，相信你也没听说过吧。刚才我吃过，味道好极了，你品尝一下。胡霞夹起来咬了一口，赞叹道，确实好吃，今天，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味佳肴我们没吃过。这里原来不通公路，才有广袤的原始森林，孕育了这么多野生动植物。李宏用勺子又给胡霞舀了一勺糟辣子炒斑鸠。说，这个下饭。刘霞给李宏夹了一截黄鳝。过去我们哪里吃过这样粗、这样金黄的鳝鱼，这才是野生的，很好吃。他们俩相互关照，相互夹菜，吃得很专注，已经忘记了四周。
张进强本想举杯给大家敬酒，看到他们吃得这样专注，确实不忍心打扰他们融洽的氛围。张进强环视了全桌，见刘明和陶燕、刘敏都在埋头吃菜，偶尔刘敏和陶燕暂歇下来，交换一下对菜的意见，看得出是好评。唐亮吃的时候少，停的时候多，他看着张进强，微微一笑。大家的吃法，让他对自己准备的这餐饭菜有了信心。刘玉梅的心思根本没有在吃菜上，她不停招呼着上菜和撤下空盘，空余下来，才端起碗筷吃点东西，她真的不愧为贤妻良母，有这样能干的村支书和贤惠的夫人，以后布朗村的发展差不了。在这种氛围下，老舒、杨兴富一改往常爱喝酒的习惯，把注意力放到菜上，细心品尝每一盘上来的菜。赵兰看到张进强想敬酒的意思，把头靠近他耳朵边上，轻轻说，大家都在专心吃菜，少喝点酒也好，别让酒破坏了胃口。张进强点了点头，拿起放下的筷子，吃起菜来。赵兰给张进强舀了一碗野鸡汤，放到他的面前。张进强端起来就喝，这种野鸡汤他还是第一次喝。他给赵兰说，味道真鲜，你也喝点吧。赵兰也给自己舀了一碗，喝了两口，连连点头说，确实好喝。
张书记，我们都只顾着吃菜了，忘记等你喝酒剪彩。李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放下筷子说。
张进强笑着说，没关系，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喝，像这么丰盛的野味大餐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到的。
李宏用餐巾纸擦了一下嘴。那倒是，不过程序还是要走，请张书记剪彩吧。李宏说。
张进强端起酒杯。今天，我们有幸请来了李处长、刘教授，以及陶燕工程师和刘所长，你们的到来，让我们看到了希望，增强了脱贫致富的信心。因为，你们会把我们引上脱贫致富的路，教我们如何走得快、走得稳，我们会沿着这条路一往无前地走下去，摆脱贫困，最终过上幸福生活。我们只能用本地仅有的土菜和土酒招待你们，它们是大山的馈赠，是山谷的真诚，是森林的热忱。对你们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和衷心感谢！请大家干杯。
大家一饮而尽。刘玉梅拿起酒瓶给大家斟酒。
房内人声鼎沸，房外月光如雪，清凉的秋风，沉默的山林，飞雁留下剪影和一声长鸣。希望在这里种下，生活就扎下根，发出芽，然后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