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珍白了她一眼,然后没好气儿地道:“竹薖楼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公主若是不嫌弃,今晚就能直接别走留下来,明儿我吃过了我亲手做的糕点再启程回京,这样可依了吗?”
五公主闻言登时两眼放光,把维珍抱得更紧了:“依!我依依依!就知道嫂嫂对我最好了!”
维珍实在被她肉麻得不行,伸手往她额头上戳了一下,一边嫌弃道:“少来,我才不喝你的迷魂汤,没得什么时候又要编排我这个那个的。”
“我哪儿有迷魂汤?明明嫂嫂总给我喂迷魂汤,搞得人家一见到嫂嫂就三迷五道家都不想回!嘿嘿嘿!”
五公主也不尴尬,拉着维珍不撒手,姑嫂亲热得不得了。
一旁的六公主瞅着这姑嫂两人的相处方式人都看愣了,她打小就长在规矩里,甭管与谁相处都要守着规矩,对一众娘娘们要恭恭敬敬,对下人要端着主子的身份。
就连乳母,最亲近也不过是乳母给她梳头穿衣。
这少得可怜的亲近,让六公主十分珍惜,所以即便明知道乳母贪婪不慈,她还是一味儿忍耐,毕竟除了乳母,谁还能算她的亲人呢?
万岁爷吗?
她可不敢想。
再说了,万岁爷真的拿她当过亲人吗?
若是真的话,也不会给她指了个大她十三岁、已经年过三十的额驸了。
相比之下,乳母只是贪心了些,更心疼自己的亲生骨肉而已,可好歹乳母一手养大她,好歹小时候她还在乳母怀里撒过娇,快二十年的漫长陪伴,不是假的。
而且乳母还是要陪伴她一辈子的,到底不好闹得太难看。
她知道五姐想帮她,但是……
她这样的身子骨,只怕是个命不长久的,所以也就更不计较了。
是懒得不计较,也是觉得不值得。
也是之前去五姐公主府小住的时候,六公主的想法才有了波动。
看着四哥府上的大格格同表姑娘们几个孩子成日小蝴蝶似的嬉闹玩耍,以及恨不得缩在角落里一天也不挪动一下的二格格,六公主第一次联想到了自己未来可能存在的儿女。
或许,她还是会拥有真正的亲人的。
她从没有想过在那个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男人身上寻找温情,但是孩子却是与她血脉相连,是她这辈子最亲的人。
所以……
如果真的有命做额娘的话,她的孩子会像大格格还是二格格……
或者是像她?
其实根本不用五姐在一旁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六公主心里也是有数的。
那晚,六公主失眠了。
从五公主府回去之后没多久,乳母重新回宫伺候。
在此之前,乳母的亲生女儿病逝了,乳母悲痛欲绝,因此病了一场,六公主开恩人,让乳母回家养病,还赏赐许多,待乳母回宫之后,六公主发现乳母比从前憔悴多了,人也显老了。
因着在六公主这里一向吃香喝辣,乳母原本是个体胖的,在饱尝丧女之痛后,短时间内,乳母竟瘦了一圈。
平时她卧病的时候,乳母也会着急,着急她什么时候能好,担心她这个乳母会落个侍奉不周的罪名,但是再着急也不会影响乳母一天三顿的好胃口,就连给她侍疾的时候,乳母有时候还能大喇喇睡着,打着呼噜。
原来,乳母也有这样伤心难过的时候,只是不是因为她而已。
就算乳母没什么陪伴女儿的机会,但是那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到底是血脉相连。
六公主没有因此伤心难过,也没有生乳母的气,她只是对自己尚且不存在的孩子生出了更多的期待。
她也想拥有自己血脉相连的骨肉,最好是个女儿,她也想像乳母这样深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也想……
让自己少一些孤独寂寥。
所以,她必须要养好身子。
所以,很多从前她不在意的事儿,如今都要在意起来。
没过多久,乳母得了血风疮,她从太后那里求来恩典,让乳母出宫归家安养。
乳母却不肯,寻死觅活怎么都不愿出宫,还口口声声说六公主不念旧情,一门心思要把她扫地出门。
“既然乳母舍不得走,也不是不能留下来,血风疮又不是恶疾,养养总是能好的,”她一字一字轻轻跟乳母道,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小小的,“只是这回乳母侥幸只是得了血风疮,未必下回您仍有这份侥幸。”
乳母如遭雷劈:“是……是你?竟然是你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