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理了理衣襟，坐正了些，这才发觉这不是自己常说的话吗？
正事要紧，什么时候变成零和自己说了。
虞瓷回过神来，这才在余光里发觉到一抹浅淡的红晕，原来是害羞了，以此为借口。
这一点倒是十成的妻妻相，毕竟她也是害羞了，就找借口搪塞过去，虞瓷暗戳戳偷笑，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声。
身旁零的注意力随着一动，喉咙微动。
“走吧。”
她们跟着小虞仙人的脚步，入尘世历经凡尘劫，混入边城的营帐之中，看见了追随而来的沧澜。
看着她们一同整理草药，一同挑灯巡视营帐，一同在简陋的床板之上和衣而眠。
只拥有半魂的沧澜和昆仑性情相差甚大，直白且热烈，像是一团肆意的火焰，带着刻意与无意撩拨眼前的小医师。
她只有她了，只有跟在虞瓷身边，才能找到一点自己存在的意义，而不是最终被天魂斩于剑下，魂飞魄散。
这样和谐而安宁的日子，是她记忆里不曾有过的，阳光和煦，绿草如茵，战场的厮杀也接近了尾声。
她们放下手头的工作，去寻找胡六，开始完成天道留下的任务，去收集它养的小动物。
就连虞瓷也不知道，这些灵兽收集而来有何用，只是在眼下，她无力的只能去做这件机械的事情，弱小在残酷的世界里是一种原罪。
而当这种弱小放置在两个世界的战争之间，几乎于一粒尘埃。
虞瓷看着过往那个迷茫的自己，伸出手去虚掩着摸了摸她的头，她想告诉自己，已经做的很好了，比很多很多人都要好。
等到时过境迁，就会发现一切问题皆会迎刃而解。
这方仙灵界的天道是自己，届时抵御外灾的帮手，也会由自己亲自送来……
不必紧张，也不必担忧。
那一天来得很快，沧澜自绝，天地崩塌，一切按照着既定轨迹运转，像是严丝合缝的螺母。
虞瓷半蹲在她的身边，抬手轻轻为她阖上了眼睛，在她阖眼瞬间，化作一道灵光回到了昆仑体内。
她此刻没有明显的悲喜，只是有些怅然若失，人心会有一个情绪的阈值，在一次次突破之后，总有一日高到难以触及的红线。
亦或许，那些内心空洞的悲伤，被此刻完整靠在身侧的爱人轻轻抚平，她给了自己情绪的依靠。
“无妨，我一直都在。”零将虞瓷轻轻揽到自己肩头，“已然走过的路，如今回望，切莫伤怀。”
“只是怅然…”虞瓷声音低沉，她已经开始试着去接受观看每一场命定的别离，只是还需要时间去适应。
“我知晓。”零自然明白，她也在慢慢适应着，每一世界遗留的情感苏醒，就像是翻开旧书的篇章，勾起深藏的回忆。
战斗未结束前，昆仑将虞瓷送出了这个世界，她不愿这么快就让自己的爱人，展露在那些野心者的眼中，至少在她有能力保护虞瓷之前……
随着一起将要离开的，是两道暗处的身影，相互依靠着，看着她独自封锁了整个仙灵界的视线，抵御外来天道的觊觎。
零站在昆仑身后，抬眸看向界外，金眸微闪，震退十万星域。
接着抬手间，从空间内取出那柄玉菩提，将一丝情念收回，最后放回虞瓷空间。
这一抹情念…又淡了一分。
她金色眼瞳流转吞噬，不过几息之间，便将其中留存的情感消化殆尽，眉眼之间多出丝温润师长的含蓄，又很快被另一抹带着桀骜的眼神压过，下一瞬，还是决定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神情渐柔，她转身看向虞瓷，伸手牵过她的手，“放心，我不会质问你的心，不与你为难。”
虞瓷被她轻柔牵着，浅抿了下唇，她与昆仑从未正对面明表心意，师徒之情厚重过私情，这一世两人，被外物影响着，不知算不算有缘而无份。
即便是最后分别，也是怅然与复杂更多，相互之间明白对方心意，却因为天非时地不利，只是简单告别，立下情爱对赌，得愿来生再聚。
虞瓷带着些许复杂的笑道:“这日对赌，你赢了。”
“差一点就输了。”昆仑消化完后世一路的画面，看见自己所作所为，恨不得原地起火，将自己烧为灰烬。
“……最终还是赢了。”虞瓷带着感慨之色，有些压抑的哽咽。
“嗯，赢了真好…”她张开双臂轻揽人入怀，摸了摸她的后脑，“徒儿可听过，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而万世不竭？”
“自是听过…什么意思？”虞瓷知晓零不会和自己无的放矢，她微蹙眉，联想到情念之上，这是说接下来每个世界她的情念会越来越淡吗？
“七情六欲，一再分割，由多而少，逐渐无情。”零向她解释着，“因而每个世界的我会慢慢变得难以留下浓烈的情念，最后化作扶巳、零。”
“所以你的人设越来越冷淡了啊，从无限恐怖世界的姬无霜到顾唯再到夜，过渡到冷血的鹿博士，到最后的李玄歌…”虞瓷回忆着一路走来的过往，发现了这一点小彩蛋。
不过她倒不在意这人越来越难以靠近的内心，反正主神大人最多纠结一段时长之后，又会忍不住贴上来，就像是一只粘人的大金毛。
本质上像是。
“嗯。”她轻声回应着，“所以接下来的世界，我融合的速度可能会越来越快。”
说到此，她情绪略微有些低落，“你不要忘记我。”
“当然不会，你想什么呢…”虞瓷伸手摸了摸她侧脸，“就像是此刻的我，就是过往世界组成的一般，独属于这一世的记忆里，只有与你有关的情愫，绝无其他参杂。”
“我是众多的我组成，你是众多的你组成，就像是拉链，齿牙交错，相互吻合。”
“嗯。”昆仑轻闭上了眼睛，她神识内那一团主情绪翻涌的厉害，能够留给她这么多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很满足了。
“今后，为师亦为你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