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瓷见状松手抱胸，盯着这个蔫坏的都不装了的夫人，没好气质问道:“你诈我？”
“不曾诈你，我只想知晓是否厚此薄彼。”她眼睫轻颤了瞬，那股雾幽朦胧的脆弱感又笼罩了上来，像是江南雨。
又像是那氤氲的山雾，潮湿，清寒，冷如肤骨。
若硬要找一个形容词来贴切，虞瓷心中只能浮出一个——女鬼味。
一个看似温柔软意，却无时无刻不在步步紧逼，环绕在周身的…爱人。
“没厚此薄彼，况且都是你的过往，怎还生出无端醋意。”她软了语气，将环胸口做保护姿态的双手放下，自然垂在身侧再度勾上零的手。
“未曾食醋。”零余光落在交缠五指上，只觉得还不够，面对虞瓷的时候，她一直都很贪婪，贪心。
或许是因为情感寄托太少，所以遇上唯一动心的人，才会这样汹涌，压抑着像是江河底下的暗流，足以撕碎卷入一切失足的旅人。
化作独属于她的河神……
阴暗的想法发酵滋长着，她怀疑自己堕落了。
“好吧，未曾~”虞瓷毫无所觉，像是一只自信的羚羊，牵着零在这座记忆深刻的古堡中转悠。
“我想，你肯定没有来过浣洗房。”虞瓷拽着零来到了古堡一层最偏的长房内，这里面有用青石开凿的水渠，接连着从底下抽取上来的泉水。
而抽取泉水的动能源自于院子内耐力极强的拓马，它们一日工作两个时辰，将水抽取之后顺着管道流入房内，最后再流入底下管道之中，以换取马料和女仆们的梳洗。
这里的地面永远潮湿，石砖的缝隙里可以看见一些无法被鬃毛刷清理干净的青苔，只要超过两天不清洗，就会张牙舞爪爬出来，试图绊倒仆人。
该庆幸的是，古堡内的仆人们不用担心摔死。
现在正是吸血鬼的清晨——落幕的黄昏。
已经有不少女仆开始准备工作了，不过只要城堡内的领主大人不苏醒，她们的工作就格外轻松，一般负责基本的清理运作就好。
其中清洗最多的，还是她们本身的衣物。
吸血鬼几乎没有新陈代谢，因此除非被尘土侵染，衣服穿身上和放衣架上区别不大，清洗频率格外低。
零看着浣洗房的环境，意外摇了摇头，她自然来过这里，在虞瓷离开古堡的时候，为了找寻她来过。
“我来过。”
“你什么时候来过？”虞瓷意外，她还真不记得对方来过这里的记忆。
“为了找你时来过。”
“为了找我，看来你很关注我啊~”虞瓷右眼俏皮wink一眨，语调微拖，随后拽着她朝别处小跑离去，在前带着路。
零跟在身后，随她跑去，她一直很关注对方，只是那时候的卡恩小姐有点迟钝，亦或是她的伪装技术过于高端。
她跟着她去看过黎明，在教堂的十字架下，分身躲避着阳光，看着她去接狩猎狼人的工作。
看她为五百银币而高兴不已。
“嗯，很关注你，非常关注。”她没有否认，这本就是事实，她的目光从来也只为她停留，注视。
“其实我也很关注你。”虞瓷在前头小跑带着路，声音清脆，带着回忆的色彩，“例如你虽然一双金眸，但实际最喜欢的是玄色和红色，其次才是蓝色和金色，我们主神大人内心里还是个暗黑批呀…”
零跟在身后，被她说得有些羞赧，唇角微压平，光最具象化的色彩是金色，但她诞生于黑暗无边的虚空，玄黑是一切初始，也是孕育她的温床。
下意识让她感到安心，喜欢玄黑是天性使然。
至于红色…她其实是遇见虞瓷之后才喜欢上的，首先是因为两人勾连的红线，其次再是虞瓷虽然贪财，喜欢金钱，灵魂都泛着金光，但她在零眼中，始终炙热如岩浆，冒着猩红的火光，蓬勃旺盛。
和她在一起，总是温暖灼烫。
“到了。”虞瓷小跑着绕过城堡，来到了月色下灿烂的蔷薇园内，此刻正是花苞盛开的时间。
城堡主人苏醒，蔷薇跟随着一同醒来。
当时因为被赫勒斯咬了一口，陷入略微的昏迷之中，错过这一幕。
苏醒之后，也没有心情看花盛开，也就错过了这一幕，如今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自然要来零一起来看看花海。
零看向眼前突兀的，仿佛失去生命的荆棘林，正一点点收缩着将蜷缩起来的枝桠舒展开，嫩绿的叶片仿佛受到了魔法，从芽点上冒出，一并冒出的还有肉眼可见生长出来的花苞。
花萼上带着锐利的尖刺，整支花身比常见的蔷薇刺多出一倍不止，也更加长而尖锐，像是异端产物。
古堡高层之上，赫勒斯将苏醒的尖牙刺穿管家小姐的脖颈，带着冷香的鲜血涌入干涸的喉咙，她苍白的肤色终于染上一抹不属于血族的鲜红。
血液为高位者献身而感到雀跃沸腾，如花一般为她绽放开别样的风情。
是那样颓丽，靡艳，刺眼而醒目，又带着血族特有的暗沉，凝固……
表面好似带着哑光丝绒材质的感觉，指尖摸上去软软的，朝着花芯拨动两下，带着弹性微微收拢。
那花似乎拥有生命。
虞瓷见状蹲下身好一通拨弄着花瓣，鼻尖凑上去轻嗅，一股浅淡的蔷薇的香气，只有将鼻尖几乎探入花心之中时候，才能嗅闻出其中复杂多变的清香。
“还挺香的。”她点评着。
没看见身旁矗立的目光带着隐晦的克制，零不知该不该说，这些蔷薇和她是同命相连，属于她精神体的一部分，就像是用来跟踪她的小蝙蝠一般。
这样的动作，相当于在…挑逗自己。
当初能那么快找到虞瓷，除了北境之王的消息灵通外，还有就是靠着她摘走的那一支蔷薇。
虞瓷闻完之后，看着身旁的零，目光在缓缓绽放的花丛里寻找着，找到了自以为最好看的那一朵。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她毫不犹豫伸出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