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两个。”
遍地黄沙之中，萧凤拧眉叉着腰，郁闷又无语地看着对面两个止不住呕吐的家伙。
“小凤、呕——”贺庆吐得根本直不起腰，“对不起，我实在呕——！忍不住！”
“……”见他这副样子，萧凤嫌弃地皱起鼻子，后退了两步，又觉得不够，干脆转过头，眼不见心为静。
艾尔肯也吐得收不住，他跟贺庆两个一起，难兄难弟似的，你扶着我、我撑着你，趴在一块大石头旁吐得天昏地暗。
这个症状出现在他们吃完烤羊肉后的不到半个时辰内，那时三人收拾完生火的痕迹，刚继续赶路没一会儿。
走着走着，艾尔肯忽然脸色一变，猛地扭头往旁边跑了几步，随后就弯腰响亮地呕了一声。
贺庆连忙跑过去帮忙，结果自己的胃本身也有点不舒服，被这么一激，直接喉头一酸，跟着吐了出来。
萧凤被两人这么一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他们吃的肉有什么问题，结果等了半天自己没啥事，只是吃得最多的两人吐得稀里哗啦。
稍微一想，她就清楚了问题所在。
那只今天被他们烤了的倒霉羊虽然个头不算大，却也是结结实实的一整头羊，身上的肉少说也有十几斤，他们却一顿就吃了大半。
准确而言，这一大半的羊肉，绝大部分是贺庆和艾尔肯的功劳。
烤肉虽然好吃，但终归油水过大，萧凤吃了两块就停了手，剩下的部分自然全归在了两个男孩的肚子里。
艾尔肯不必多说，上一顿饱饭是什么时候吃的都不清楚，突然肠胃里被塞了那么多荤腥，消化不了是必然的。
而贺庆也是老毛病了，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挨过饿的缘故，典型的眼饥肚饱，一吃到好吃的就没个度。从小到大因为这个上吐下泻也是常有的事了，却仍然没长记性。
好不容易等两个人消停下来，白着脸色，互相扶持着回来，萧凤才终于开口。
“难受不？”她环胸道。
贺庆意外抬头，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挨骂，再不济也要被甩几个眼刀，没想到竟然得了如此关切的询问，当场便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好多了，”他抹了一把眼睛，感动地吸了吸鼻子，“小凤，我——”
“这次就算了，也怪我没拦住你。要是再有下次，师兄。”萧凤打断他的下半句，杏眸一瞥，两道眼刀如有实质一般扫到贺庆身上。
“回去别跟掌门师叔讲我欺负你。”
“……”贺庆自知理亏，只得乖乖瘪嘴，缩起脖子弱声道，“知道啦……”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萧凤也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到艾尔肯身上。
后者当即吓得一哆嗦，以为对方骂完贺庆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不禁后退半步，抓着贺庆衣服的手顿时紧了几分。
不过好在，萧凤对贺庆之外的人态度还是十分温和客气的。她只是问艾尔肯现在还有没有不舒服，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让他以后吃东西控制一点，不要再像今天一样。
黝黑漂亮的发辫在眼前晃了一下，艾尔肯还没反应过来，一股淡淡的香味便迎面而来。像是香料，却比那种浓烈的气味更加清雅芬芳。
发顶传来温柔的抚摸，温暖又轻盈，如同被一朵花的花瓣拂过。
他从未被如此轻柔地对待过。
“知道了吗？”萧凤见他一直愣着，开口询问道。
“……嗯。”艾尔肯脸红红地点了点头，声若蚊蝇地应道。
直到萧凤转身走到前面，艾尔肯还捂着自己刚被摸过的地方，没有回过神来。
而在他身旁的贺庆见艾尔肯捂着头，还真以为萧凤悄无声息地对小孩下手了，于是谨慎地扫了一眼前面的背影，确认安全后才贴到艾尔肯身旁，压低声音神秘道：
“这下清楚没，想活着就少惹你小凤姐姐。少说少错，多做多看。明白？”
艾尔肯没回话，半晌才扭过头来，面红耳赤地比划两下，嘴里结巴却坚定道：“小凤姐……好！是仙、仙女！”
贺庆一愣，随后笑出了声。
“行，小凤姐是仙女，那我是什么啊？”他伸手指向自己，笑着问道。
艾尔肯显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脸上的表情停住，眼睛直直盯着贺庆，嘴里却嗯嗯啊啊蹦不出一个词儿。
贺庆本来只是想顺口逗逗他，没想到对方竟真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顿时有些吃味：“不能这样吧小艾？啊？怎么能这样对你的阿庆哥？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阿达西吗？”
“嗯……嗯？”面对贺庆的质问，艾尔肯满脸心虚地扭过头，开始装自己听不懂，嘴角压不住的弧度却暴露了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好啊你，臭小鬼。”贺庆佯装恼火，一把单臂捞住艾尔肯的腰，将其夹到自己身侧，接着抬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凶狠地威胁，
“现在立刻马上、不重复夸奖阿庆大人一刻钟，否则我就把你变成种子埋进沙子里，还每天都不给你浇水！怕不怕？”
艾尔肯闭着眼睛，一边喊叫一边大笑。夹杂着沙砾的热风吹过头发和脸颊，带来些许刺痛，但他此刻所能感受到的，只剩下纯粹的快乐。
“喂！你们！”萧凤眼看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从后面窜出，野猴子似的乱喊着冲向远方，顿时也没了管的心思。
“刚才还吐成那样，现在就这么有精神……”她单手挡在眼前遮阳，十分无法理解地叹了口气，“可怕的精力。”
如今他们三人已经走到了沙漠的边缘，再往前的一段距离，都是岩石与植被稀疏分布的戈壁，早看不见当初千里黄沙的景象。
只要再往前走，他们早晚会遇上人烟。
西域人大多以放牧为生，先前他们碰上的那头羊，多半就是从哪个牧民的羊群中跑出来的。这至少说明，这块地方有人放牧、有人生活。
只要他们找到羊群，寻找到当地人聚集的村落便是按图索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