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自降身份
翌日一早，宋安宁刚刚起身，绿袖便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见红招正为宋安宁梳妆，一把就抢过了梳子，挤得红招差点没站稳摔个跟头。
“我不是说了，等我回来为少夫人梳妆吗？”
宋安宁透过铜镜，看到绿袖正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绿袖这性子实在是令人头疼，常妈妈也曾私下同宋安宁说过，说绿袖最近是脾气越来越大，规矩越来越少。
规不规矩的倒是两说，宋安宁愿意宠着她，只是若出了春星院，她这个性子不改，以后肯定要吃大亏。
但每每想要狠下心训斥她，就会想起前世，自己死后，绿袖在灵堂之上为自己鸣不平，随即撞棺而死。
这样的忠贞，总是让宋安宁拉不下脸，更狠不下心。
她温声道，“是我见你出去许久不回来，才让红招先为我梳妆的，外头谁又惹着你了？”
听宋安宁这么说，绿袖的脸色才缓和了许多，“还不是那位二小姐，一大早就在外头候着了，让她进来也不进，让她坐着也不坐，来来往往多少下人都见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春星院怎么她了呢。”
绿袖说的是谢芝芝。
宋安宁有些好奇，“你让她进来，她怎么说的？”
绿袖学着谢芝芝的口气，“我——我——不敢打扰嫂嫂休息，在这等着就行，绿袖姐姐你辛苦了。”
绿袖将谢芝芝的神态和语气学了有九成像，红招忍不住都笑了。她感慨一声，“这二小姐在外头养得久了，胆子也太小了。”
“胆子小？”绿袖冷哼一声，“依我看，她是故意做给旁人看的，如此一来，恐怕侯府的人还以为咱们少夫人跟她关系有多好呢。”
“她倒是精明得很，这样一来，侯府里那些下人肯定也不敢怠慢她了。本以为歹竹出好笋呢，没想到也是个心眼多的。”
宋安宁笑了笑，并不是很在意，“她也是为了自保。都是可怜人，不必为难。”
绿袖嘴巴张了张，虽然还是不满，不过也不再说话了。
谢芝芝就这么生生在外头等了许久，伺候她的丫鬟春桃都看不下去了。
春桃自小就跟着谢芝芝，后来谢芝芝被谢母送进妙音庵，春桃就被派去洗衣裳，一双手洗得满是冻疮。
一听说谢芝芝回来了，立刻就找了回来。
“小姐，谁不知道现在侯府已经不是少夫人做主了，你这样做，岂不是公开跟那位叫板？”
“宋家是百年世家，宋安宁是宋家嫡出的大小姐，袁柳儿怎么能比得了？”
“这倒是。”春桃点点头，“少夫人家世好，认识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若是少夫人能给小姐找个好人家就更好了。”
谢芝芝脸上泛起一抹红晕，轻声呵斥，“春桃，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
“奴婢说的不对吗？长嫂如母，少夫人本就应该为您找个好婆家，这是她应该做的。小姐，你都不知道如今侯府可大不如前了，自从宝珠小姐那档子丑事给闹了出来，现在外头都说什么宁愿娶个农户女，也不要侯府小姐。”
谢芝芝低头揪着手帕，脸上红晕慢慢散去，不知在想着什么。
春桃继续道，“况且小姐年纪也不小了，寻常人家早就不知道相看多少回了，可奴婢瞧着侯夫人可是一点都不着急，铁定是指望不上了。”
说起谢母，谢芝芝的目光顿时暗了下来，她既然敢从妙音庵回来，就没指望着再靠着谢母。
姨娘已经死了，往后在侯府之中，她谢芝芝能靠的就只有自己了。
*
常妈妈一早就出去了，回来时便看到谢芝芝在门口候着。
她一眼就瞧出谢芝芝心里那点子小九九，在她的“盛情”邀请之下，谢芝芝总算愿意去廊下候着。
等宋安宁出来后，又连忙跟了上来，不由分说就从绿袖手里接过宋安宁的披风，一手拿着披风，另一只手又急忙去为宋安宁抬裙角。
一个侯府的小姐，却抢着干丫鬟的活，引得春星院个个侧目。
宋安宁脚步蓦地停住，回头先是看了一眼绿袖，又望向谢芝芝。
只一个眼神，绿袖劈手就从谢芝芝手里拿回了披风，“二小姐，这是奴婢们该干的活，”
“我不介意的。”
绿袖朝着红招使了眼色，红招反应了过来，赶忙将宋安宁的裙角从谢芝芝的手里拽了出来。
绿袖又道，“你不介意，我们少夫人介意，这要是让外头人瞧见了，还以为我们少夫人苛待你呢。”
谢芝芝连连摆手，脸色登时变得通红，“我、我绝无此意！我只是想帮帮嫂嫂。”
话还没说完，谢芝芝眼眶就变得通红，眼看着泪水就要掉下来。
一时间，宋安宁与谢芝芝两人，就好像是话本里凶狠冷漠的嫂子和弱小无助的小姑子。
宋安宁真是庆幸，得亏是在春星院中，若是在外头，恐怕她这“毒妇”又要加一条罪状了。
绿袖很是看不惯谢芝芝这动不动就眼眶一红的样子，嘟囔了一声，“说哭就哭，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南曲班子里唱戏。”
谢芝芝闻言一滞，一时间尴尬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宋安宁生气地瞪了绿袖一眼，“绿袖，你愈发没规矩了，还不快跟二小姐赔礼道歉。”
谢芝芝胡乱用手背擦掉眼泪，赔着笑脸，“不用不用，绿袖姐姐是跟我开玩笑呢。”
谢芝芝嘴上这么说，可却倏地抬起脸，带着满脸泪痕看向绿袖，显然，她是在等着绿袖的道歉。
可没想到绿袖冷哼一声就别过脸去，看都不看谢芝芝一眼。
春桃急了，“绿袖，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这可是个大罪名，没等绿袖开口，常妈妈连忙出来打圆场，“绿袖，还不快去看看车套好没有。”
绿袖抬脚就走，春桃在后头气得直跺脚。
常妈妈笑笑，“二小姐，绿袖那丫头不懂事，您刚回府里，别同她计较。”
春桃还要理论，却被谢芝芝拉住，她再不甘心，也只好闭嘴。
等周围没人时，春桃这才忍不住了，“小姐！你可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她绿袖算什么东西，就是个奴婢，竟然还敢当面编排起你来了，刚才，你就该赏她俩耳光，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主子！”
谢芝芝嘴角溢出苦笑，“春桃，你觉得在这侯府之中，除了你，还有别人把我当主子吗？”
春桃一愣，张了张嘴，她心里很清楚，谢芝芝说得对，在侯府里，根本没人看得起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小姐。
“可——可小姐，正是因为这样，你才要立威啊！”
“立威？”谢芝芝自嘲地笑了一声，“我不过是一个不受主母喜欢的庶出女，有什么威风好立的？”
“既然侯府庶出女的身份他们看不起，那我便要为自己换个身份。”
“小姐你的意思是——”春桃想着侯府里那些个势利的下人，狠狠跺脚，“小姐你说得对，等少夫人为您寻个好人家，到时候我看谁还敢瞧不起咱们！”
“所以我更不能得罪绿袖了，毕竟绿袖是嫂嫂的心腹。”
“况且——”谢芝芝顿了顿，“她是宋府的家生子，身契都捏在宋府主母手里，以后，有的是机会。”
春桃眨眨眼，宋家主母？跟二小姐有什么关系？这二小姐莫不是在尼姑庵里待魔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