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那么说，最后姜言川还是带着时奚去菜市场买菜了。
彼时正值下午两点，太阳半隐在云间，车停在外面，菜市场人不多。
时奚一路紧紧挨在姜言川身边，时不时看一眼地面，免得那些脏水溅到自己的小白鞋上。
“小心。”
一辆小电瓶从时奚面前开过，在污水溅起来的前一秒，姜言川眼疾手快将时奚抱起放到了另一侧。
时奚吓了一跳。
他趴在姜言川怀里，桃花眼睁圆，虚惊一场地拍了拍胸口，“好险。”
姜言川低头看着时奚微鼓的脸，而后又轻轻移开视线，放开了自己的手。
这还是时奚第一次来菜市场。
哪怕再穷，他也没亲自踏足过这种地方，未免感到新鲜。
看到什么都要拿起来给姜言川看，然后问他买不买。
姜言川只挑了些时奚喜欢吃的，还买了只鸡，鸡摊老板问需不需要帮忙处理。
“嗯。”姜言川低头扫码付钱。
这一个摊位只有他们两人，老板杀完鸡后将鸡放进热水里浸泡，好拔毛，他乐得和两人聊天，问你们是不是一对？
闻言，姜言川付钱的动作微微顿了一顿。
他看向时奚，却发现时奚心不在焉，一直在看手机。
这些天他总看手机，不知道是在和谁聊天。
收回视线，姜言川将付完钱的手机页面给老板看，然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那感情好。”老板笑着说，“一起来买菜，一起回家，这种生活平常又温馨，哎，可惜我老婆走得早。”
聊到伤心事，老板情绪明显低落一下，姜言川不太习惯地按了按虎口位置。
他没有安慰人的经验。
好在老板情绪恢复得很快，他将鸡的毛拔得一干二净，然后拎起来开膛破肚取出了里面不用的内脏。
“要切块不？”
“嗯。”
老板于是开始咣咣咣剁肉。
血水飞溅到时奚的手机屏幕上，时奚回消息的指尖一顿，顿时拧起眉抬头。
姜言川拿出纸垂头帮他擦拭屏幕。
见状，时奚只好按捺下不愉快的心情，睁圆眼睛拍了姜言川一下。
小猫挠人一样的力道，一点都不疼。
姜言川表情未变，只是将纸握在手心，视线从时奚的手机屏幕上一扫而过。
【嗯，你到家了没？】
【记得拆快递。】
老板将切块的鸡肉装到塑料袋里，一起递给了姜言川。
时奚跟在姜言川身后走，一边回消息。
【嗯，回了。】
【拆了，东西很不错，我很喜欢。】
宴肆信了，【缺钱就跟我说。】
时奚发了个“嗯”，就像宴肆当初那样，三句有两句都是“嗯”。
宴肆又打了个电话过来，时奚鼓起脸拒绝了来电，然后将手机收起当做没看到。
反派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了，他还要逛菜市场呢。
时奚加快脚步，三两步就冲到了姜言川身边。
他看姜言川两手都拎着菜，犹豫着伸出了手，“要我给你分担一点吗？”
最好拒绝噢。
他才不想拎东西。
时奚抬起眼睛望着姜言川，姜言川当着他的面挑拣了一下，将里面最轻的葱递给了时奚。
“谢谢。”
“……”
可恶。
时奚臭着小脸接过了装着葱的袋子，故意把手伸到姜言川的臂弯里，要他给自己承担这份力道。
殊不知，这样挽着手真的很像情侣。
尤其在外人看来，两人不知有多亲密多恩爱，看得人艳羡不已。
姜言川低头看着时奚的手，轻轻弯了弯臂弯，表情没有明显变化，却依然能让人感觉出他心情。
姜奶奶在家中看电视。
两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动静不小，她顿时喜笑颜开地起身，“今天什么日子？买这么多吃的。”
又瞧见时奚在那喝奶茶，持着长辈心态的姜奶奶难免唠叨一句：“小奚，奶茶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嗯嗯嗯嗯。”时奚胡乱点头，明显什么都没听进去，这时他手机进来一个电话，他很快进了房间身影消失了。
“他喝不多。”
姜言川将水果放在桌上，言简意赅，“一周两三杯。”
“这还不多啊。”在姜奶奶看来这些全是致癌物。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思维固化，姜言川没有和姜奶奶争。
这么多菜至少需要准备两个小时，他进了厨房，先从洗菜开始。
“你最近回到姜家还习惯吗？”
姜奶奶站在门边问。
她得知姜言川忽然要回姜家是震惊的，但是她没有阻止这孩子的决定，只是担心他是那天在寿宴上受了什么刺激。
是不是姜家人给他难看了？
姜言川又不爱和亲近的人讲这些。
姜奶奶只能自己胡思乱想，又想到自己那个早逝的女儿，生怕姜言川哪天也步了后尘。
姜言川关上水龙头，灰褐色的眼眸低垂着，摘开白菜。
“没有。”
他依然那么寡言。
“那你怎么想的？”姜奶奶叹气道，“还是你遇上什么难处了？你也不跟奶奶讲，奶奶很担心你啊。”
洗龙头的水微冷。
姜言川将白菜放进菜篮里，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
他回头，清俊的面容不带什么表情，修长挺拔的身形站在盥洗池前，将这间本就不大的厨房衬得越发窄小。
如此看着，姜奶奶恍惚中生出一种感觉。
其实，姜言川一直都不适合待在这种狭窄的方寸里。
“我有了喜欢的人。”
姜言川冷不丁道。
姜奶奶骤然回神，愣了好几秒，看着他的目光带上一分迟疑，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样：“……什么？”
“我喜欢时奚。”
姜言川垂下了自己灰褐色的眼瞳，清淡的嗓音变得有些轻，“我喜欢他，奶奶。”
姜奶奶震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小到大，姜言川从未喜欢过谁。
他的青春，他的学生时代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
什么早恋什么暗恋都和他无关。
姜奶奶曾经为此担忧过，怕姜言川到死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她还幻想，自己死的时候是否要以遗愿为威胁，让姜言川带个对象回来了她夙愿。
可现在……
“所以你……”姜奶奶眼神复杂，这句话解答了她所有的疑惑，“你是为了小奚，才突然回姜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