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番外——蛇宫一夜
明亮的恒星从天幕之中缓缓下落，泛着微蓝的白色光芒逐渐转变为了亮黄，又在接近地平线的时候化作了红色。
缺少水汽的大气中几乎终年都是晴空万里，不见云彩，自然也不见晚霞。
这便是伊拉姆九号上的日落，意味着灼热的气浪将会变为宜人的凉风，也意味着灰烬城里的人们即将迎来属于夜晚的狂热。
商贩出摊，酒吧营业，房屋之中躲避高温的人们也走出了大门，来感受这令人心旷神怡的凉爽。
繁华城市里五颜六色的灯光与清澈天空中潜隐的群星一同开始闪耀，自由往返大气层与外层空间的各式飞船此刻仅剩下推进器的明亮尾焰，在夜空中起起落落，仿佛是这城市在与天空交换星辰。
而就在这片位于地上的星辰之中，一道最为璀璨明亮的“巨蛇”图腾就坐落于这城中最高的山脊之上，即便是在夜晚的高空之中也能清晰得见。
“巨蛇座”之下，富丽堂皇的恢宏宫殿就倚靠这一座造型独特的环形山而建，被那半闭合的圆弧状山脉包裹其中。
高耸的宫殿层层耸立，由顶级设计师精心规划过的建筑设计完美契合了那环形山的山形与走势，将二者完美的融为一体。
极为宽广的占地面积外加奢华至极的建筑风格令这里的格调远超灰烬城中的其他建筑，在价位上自然也是如此。
然而现在，那一座可以堪称为艺术品的宫殿却被巨大的崩坏痕迹所破坏了，一次剧烈的爆炸掀翻了宫殿上方精致而华美的屋顶，只留下了碎裂的粗糙边缘，以及一个看起来更为深邃真实的“星空顶”......
再一次，工匠们远道而来，按照原样复刻修缮屋顶。
建筑一天比一天完善，破碎的部分也一天比一天美观。
这一座名为“巨蛇座”的宫殿看似很快就能从之前的事故之中恢复原样，但“蛇宫”想要从那场风波之中彻底脱身却没有这么容易。
宫殿第三层，顺着山体岩壁向内打通的走廊宁静而明亮，典雅简约的道路布局并没有什么看似昂贵的奢华装饰，但是却令人莫名觉得十分高级。
一位身着特殊制服的蛇人小姐脚步轻盈，一路无声的顺着那走廊前行，最终停在了一扇并不独特的门前。
片刻后，舱门开启，蛇人小姐步入其中，径直走进了那间只照亮了中央区域的会客厅，随后身形优雅的坐在了那柔软舒适的沙发之上，并将手里的数据终端放在了面前的茶几桌面上。
暗黑无界，寂静无声，整个房间里似乎只有她独自一人，但却总也令人难以放松。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液体被倒入酒具。
端着酒杯的手从沙发后方的黑暗中出现，伸向了蛇人小姐的身边。
虽然已经提前听到了动静，但她却还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动作稍稍惊吓，只能赶忙双手接下了酒杯紧张的端在身前，随后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将酒杯放在了桌面上，转手拿起那个数据终端平板向着身后递了过去。
“白蛇先生，这是本月的财务分析数据和资金流水报告，我按照您的要求亲自去每个部门核查过了，没有出现问题，。”
话音刚落，蛇人小姐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举止的不礼貌，随即陷入了纠结之中，半站半坐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必紧张，赛丽斯小姐，你做的很好。”
红色的竖瞳显于黑暗，优雅而冷峻的白色蛇人从光线照不到的阴影之中现身，一只手接过了蛇人小姐手中的数据终端，另一只手则搭在了她的肩上，轻轻按压令她重新坐下。
“所以，赛丽卡她是怎么告诉你的？”
蛇人小姐刚刚在沙发上坐定，听到白蛇的问话后又条件反射似的想要站起，却又看到了白蛇那强调警告一般的眼神，只得再次坐下。
“姐姐她只是说......如果到这间屋子里汇报工作，第一件事就是老老实实坐在房间中央的沙发上，可以放松一点，但绝不要乱摸，也绝不要乱逛，之后的一切都听白蛇先生您的安排。”
“就只是这样吗？她没说别的？”
白蛇一边快速翻看着数据终端上的报表和文件，一边随意的问道。
赛丽斯摇了摇头，目光则开始因为紧张而显得迷茫。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听话，放轻松些，你身上留下的那些皇宫里的规矩我很不喜欢，特别是在这个房间里，你要尽快改掉，学习新的商业礼仪。”
“明白了，白蛇先生。”
对话告一段落，房间内又陷入了寂静之中，只有赛丽斯因为紧张而稍稍紊乱的气息尚未平复。
白蛇认真的翻看着文件最后的分析与总结，本就冷峻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
赛丽斯小心的打量着白蛇的面色，之前在伊塔皇宫里学到的察言观色的本能令她感到了一丝危险，也令她不自觉的站起身来开始解释。
“白蛇先生，这份报告中的分析是我结合这段时间以来的市场情况与蛇宫商业数据整理出来的，之前的两次爆炸事件对我们造成的影响还在继续，特别是第二次爆炸后我们并未取得实效的高额悬赏与大规模封锁行动，因此导致的商誉损失是难以估量的。”
白蛇的目光慢慢转向赛丽斯，脸上的表情还是同样严肃。
“继续说......”
赛丽斯变得愈发紧张，就连声音的音调也不自觉的有所提高。
“白蛇先生，我对比了蛇宫以往的交易数据和贸易往来信息，虽然距离爆炸事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外面的风声也逐渐消停，但我们的总体交易量却还是在持续下降，来自老客户的贸易额度也有所降低，即便现在来看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如果任凭这件事的影响继续发展下去......”
“那么，依你看来，我们当下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补救措施呢？”
白蛇紧紧盯着赛丽斯的眼睛，看着她那紧张而坚毅的神情，漫步绕过了那宽敞的沙发，来到了茶几的对面，身形挺立，低头颔首，冷静而优雅的与她正面对视。
“白蛇先生，请恕我直言，之前大张旗鼓的星系封锁行动对我们蛇宫的威望建立起到了严重的反效果，而一日一日不见动静的高额悬赏也促使了事态的持续发酵。”
赛丽斯被白蛇那威慑力极强的眼神盯的稍稍有些喘不过气来，用力的咽了下口水，调整了呼吸后才继续回答道。
“事已至此，我想我们应该一边通过放出一些挑选过的生意相关的传言，有意识的控制下外面的舆论走向和流言传播，重新塑造蛇宫的强硬形象并尽快恢复商誉，另一边也要投入更大的精力与资源尽快将林炎屹抓捕到手，并且对其进行公开处刑，他每在外面多待一天，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便会多上一分，我们想要从当下的处境之中恢复原状便也会难上一分。”
白蛇听着她将话讲完，随后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向着黑暗中走去。
赛丽斯没法从白蛇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心中的焦虑与紧张变得更甚。
就当她迈出步子打算追上那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时，房间内的灯光出现了变化，光线变得充足，柔和的亮光令整个房间内的气氛都舒适了不少，也令她第一次看到了这房内的布局。
古朴，优雅，简约，温馨......
“你的鞋，似乎不太合脚。”
白蛇从自己的书桌上拿起了一个略有不同的终端平板，转过身来依靠在书桌边上将其解锁，目光却并未看向赛丽斯。
赛丽斯不自觉的将双腿向后躲了躲，脚上简单的活动了下，感受着因为鞋子偏小而导致的酸痛。
“还......还好，穿一穿就......”
“赛丽卡有没有说过，能来到这里汇报工作意味着什么？”
白蛇快速操作着手中的数据终端，语气冰冷的问道。
赛丽斯犹豫了一下，随即将身子挺直，目光变得格外坚毅。
“姐姐说，只有有用的人才会被留下来，只有得到认可的人才有资格进入这个房间，只有忠诚才能报答白蛇先生的恩情，而忠诚的第一要责就是......听话。”
“赛丽斯小姐，坐回到沙发上去，把酒喝了，把鞋脱了，躺下好好休息。”
白蛇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而冰冷，但这次发出的却是明确的命令，不夹杂任何情绪，却透露着无法拒绝的威压。
赛丽斯望着白蛇认真查阅终端平板的样子，默默的回到沙发边坐下，端起酒杯后稍稍犹豫，随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听话的解下了自己的鞋子，收起双脚优雅的侧身坐在了沙发上，安静的看向白蛇。
之前的紧张与激动在赛丽斯心中渐渐平息，一阵令人心安的幽香此刻才被她感知到，紧接着便是某种奇异的平静在她的心中流淌。
白蛇缓步走到了沙发旁，将自己的平板递到了赛丽斯的手中。
赛丽斯有些诧异，本想开口询问，却见白蛇已经拿起了桌上的空酒杯，向着沙发后方的酒水台走去。
清脆的酒具碰撞，昂贵的液体再次流入酒杯之中。
白蛇将杯子端回，又一次放在了赛丽斯的面前，被赛丽斯单手接下。
“白蛇先生，这难道是......”
“看完它，看完，然后告诉我你的结论。”
白蛇看着逐渐被那平板上的内容所吸引的赛丽斯，平静的说道。
赛丽斯仔细查阅着那屏幕上的所有信息，表情逐渐开始失去控制，双眼也逐渐看的出神。
直到突然某一刻，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上不禁一颤，酒杯掉落。
赛丽斯惊呼一声，连忙伸手向下抓去，却发现白蛇已然探过身来一把将酒杯接住，液体微微洒落，而他脸上那白皙的鳞皮就在距离自己极近的位置，几乎贴上。
“你的情绪控制和表情管理还要经过训练，等赛丽卡回来了由她亲自教你吧。”
“对不起，白蛇先生......”
“不必紧张，看来你已经发现了什么，说吧。”
“白蛇先生，这些情报都是真的吗？这难道就是您这段时间不动声色的原因？”
“没有绝对真实的情报，但这些都是尽可能筛选过的，我亲自整理的。”
白蛇起身绕过沙发，将酒杯放在了茶几桌面上，自己则站在了一旁。
赛丽斯的目光还在盯着那屏幕上的一条条信息，面色变得愈发严肃。
“这似乎是个阴谋！一个涉及极为广泛的巨大阴谋！白蛇先生，我想这不是我们应该参与的事，即便是林炎屹也涉及其中，即便我们现在知道他就在狂啸者的大本营，即便我们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以及即将发生什么......我们最好的做法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插手，也不要涉及。”
“赛丽斯小姐，正如你姐姐说的，你才思敏捷，逻辑十分清晰，你先接替赛丽卡的工作，担任我的私人秘书，其他生意上的事情我会慢慢教你。”
听到这里，白蛇那严肃的面色变得稍稍柔和起来，冷峻的目光中也多了些赞赏。
“这些天辛苦了，今晚给你放假，你可以自由支配你的时间，宫殿里的各种服务都可以随意享用，或者，想留在这里休息也行，饮食酒水自取，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留......留在这里？”
赛丽斯有些受宠若惊，原本已经有些放松下来的神经又一次紧张了起来，眼神也开始了不自觉的闪躲。
“白蛇先生，您的意思是......”
白蛇收回了平板，重新锁定之后放回了书桌上，随后便转过身来走到了赛丽斯的身边。
“这是你姐姐赛丽卡开的先例，说是‘这房间让她有家的感觉，能让人睡个好觉’，我虽然不是很能共情，但也理解她会有情绪，所以也就将这当做是对她的奖励了，公平起见还是要对你说明，选择权在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
“白蛇先生，我......我今晚，真的可以留在您的房间里吗？”
“如果你想的话，当然，这里的所有设施都是最好的，虽然赛丽卡总是坚持要在这沙发上休息，但我还是要提醒你，隔壁的房间有床。”
白蛇说这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无奈，脸上带上了十分少有的富有感情的表情。
赛丽斯端起了茶几上的酒杯，犹豫了片刻后将杯子里的酒灌入口中，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放下了杯子，紧绷的身体也努力的舒展了开来。
“那我......我也想要留在这里！白蛇先生，感谢您能给我这次机会，虽然我阅历尚浅，缺少经验，但我一定会努力做到让您满意，希望......希望我不会令您失望。”
“那就在接下来的时光里向我证明你的价值吧，赛丽斯小姐，那么，你就在这里放心休息，我失陪了。”
说着，白蛇穿上了自己的礼服外套，径直向着门外走去。
“失陪？白蛇先生！您......您是要出去吗？！”
赛丽斯有些诧异的不自觉追问道。
白蛇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同样有些诧异的回问道。
“赛丽斯小姐，客人们都喜欢在天黑之后拜访，我也总是在夜晚最忙碌，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