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狂啸者之殇
细胞修复中心内的手术室外，白色的大厅中间摆放着数排座椅，身着狂啸者统一制服的高级将领们静静分列在其两侧，只有少数几个老态龙钟的身影穿着不一样的衣服，零散的坐在中间与后排的座椅上，一直在压低声音交头接耳。
手术室外，一身黑色装束的陈诚正在座椅面前来回踱步，眼镜下的双眼略显疲惫。而就在他的身后不远处，秦武微微低着头安静站在一侧的高级将领前面，目光时刻注意着陈诚那边的眼色，时刻准备着上前听从差遣。
沉重而紧张的氛围笼罩在这里，整个大厅中响起的就只有陈诚来回踱步的脚步声与那几位老人的窃窃私语。
繁杂的脚步声从大厅外的走廊传来，秦武似乎是最先察觉的，目光早早的便转移了过去，警惕的盯着那声音传来的走廊拐角处。
慢慢的，脚步接近，那几位老人终于也听见了那动静，一个个都回过头去望向那边。
只见又是一群狂啸者的高级将领们走了进来，带头的便是那个身材过于惊艳的三首领。
高跟皮靴一步一步的踏在大厅内的地面上，传来铿锵的敲击声，一身特制的黑色制服紧紧包裹着她那傲人的身躯，金棕色斜刘海下射出的目光锐利无比，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霸气十足。
跟随她走进来的那些高级将领们也一个个昂首挺胸气度不凡，在走进大厅后礼貌的向着二首领鞠躬行礼，随后自觉的排在了两侧的其他将领身边，没有丝毫多余的闲谈言语。
女人走到了大厅中间最前排座位的一侧坐下，优雅的将自己头上的军官帽摘下来放在了身边的座位上，随后将一条腿翘在了另一条腿上，左臂那骨感的机械义体手臂搭在了排椅的靠背，目光望向了手术室的大门，就像是在有意忽视那正在门口徘徊的陈诚。
看到那女人坐下并无视了自己，陈诚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停下了脚下的步子，转身也走到了那第一排的排座边，坐在了另一侧的座位上，同样翘起了二郎腿。
沉默，白色的等待大厅内现在已经显得有些拥挤，却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就连那几位一直在窃窃私语的老人们也感受到了这里有增无减的紧张气氛，识趣的停止了他们的讨论。
这片寂静持续了一段时间，又是一阵脚步声从大厅的拐角处传来，这次来到这里的人数虽然并没有前一次那么多，但从那脚步声就能听出，来人的沉稳与气势。
披风摆动，脚步回响，秦烈带头从拐角内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的便是陈锋与林炎屹，而健虎三郎与他的大副则在最后走入。
“哎呀！秦将军，您来了，”那几位老人看到秦烈走了进来，连忙起身与他寒暄起来。
看到几人向着自己打招呼，秦烈只是简单地微笑着点头示意，随后径直的走向了最前排坐着的两人身前，向着他们微微躬身行礼。
面对秦烈的动作，陈诚恭敬的向其点头示意，而那女人却只是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让他退开站到一边。
陈诚看着秦烈退到一侧的高级将领队列，默默的站在了秦武的身后，随即示意秦武近前来，并低声在他的耳边吩咐了些什么。
秦武微微点头，转身向着大厅后方走去，来到了正排在队尾的陈锋与林炎屹身边。
“小锋，二首领说你的级别不够站在这里，他让你去坐在他身后的位子上，”说着，秦武也看向了一旁的林炎屹，“你也跟着过去坐。”
陈锋探着头看了眼正坐在第一排的两人背影，却没能与陈诚成功交流眼神，只能听话的迈步跟上了秦武。
两人刚在第二排的座位慢慢坐下，前排坐着的那女人便转过头来盯向了他们，露出了一脸意义不明的微笑，还冲着林炎屹使了个奇怪的眼色。
“小锋，怎么这么慢？到这里来的路上很堵吗？”
陈诚仍旧望着面前的手术室大门淡淡问道，丝毫不去在意一旁那挤眉弄眼的女人。
“有点......有点堵，我们所在的巡洋舰被排在了太空港接入序列的最后，后来说是系统出现了问题，我们是坐着接引舰进入太空港的。”
“原来是这样，可能是我这段时间疏忽了，没有及时为咱们的系统做维护，看来我回去有必要好好深入检查下太空港接入系统的系统记录了，看看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里。”
陈锋轻轻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那坐在了另一边的女人。
“你们一直用着那些老掉牙的东西，怎么会不出错呢？以前的人都说机器是不会出错的，但事实却是，不论多么精密的电脑计算机，用的久了也会和人一样，变得没用，遭到淘汰，就像是现在看起来最高级的人工智能，也总会有它不再高级的一天，计算机永远都没法代替人，也永远无法成为人，永远比不上人。”
说着，那女人看向陈锋的眼神变得十分玩味，似乎是在讽刺着些什么。
听到这话，陈诚只是默默微笑，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坐在那两人身后的陈锋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前方传来的浓烈火药味，但却又无法离开这危险的位置，只能求助似得看向身旁坐着的林炎屹。
面对陈锋的求助，林炎屹这时候似乎对另外的事情产生了兴趣，竟然直接站起身来走向了第一排，将那椅子上放着的军官帽拿起，自己坐在了那女人的身边。
一时间，整个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炎屹的身上，只有排椅另一边的陈诚还从容的盯着眼前的手术室，没有被他那颇有些惊人的举动所影响。
看着林炎屹坐到了自己身边，那女人并未有任何排斥的举动，只是饶有兴趣的望着他，直到林炎屹坐定后将头扭向了她，两人之间的距离贴近到了一个稍显不合适的地步。
“想不到在这种满是凶神恶煞的地方，我还能有如此的好运遇见你，美女，请问怎么称呼？”
“有意思，狂啸者里竟然还有人不认识我吗？”女人轻笑两声，用那只机械手臂的手指挑起了林炎屹的下巴，“询问长官的名讳前，你应该先说出自己的名字吧，电眼仔。”
林炎屹顺着那抬起的骨感纤细的手指慢慢仰头，随即将头侧向一边绕开了那手指，一把抓住了那机械手臂的手腕。
“是我冒昧了，我叫林炎屹，前几天还只是个四处游荡的星际矿工，刚刚才加入狂啸者组织的，请多关照。”
“林炎屹嘛，我倒是听说过你，5万信用点升到50万信用点，你在‘蛇老大’那里倒是值不少钱啊。”
女人控制着自己的机械义体手臂想要移动，却连着几次都无法从林炎屹的手中挣脱，而只能引起一阵并不明显的颤抖，也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林炎屹感受着手中那冰凉的机械臂上传来的力道，面不改色，略带微笑。
“我倒确实是和‘白蛇’先生闹了些不愉快，毕竟是连着两次给‘蛇宫’开了天窗，还打碎了两颗天价的‘湛蓝星石’，换做谁都要发些脾气的，我能理解。”
“理解？哈哈哈哈哈哈......”
林炎屹的回答似乎是戳中了那女人的乐点，引她笑的花枝乱颤，机械臂上传来的的力度也小了很多。
白色的等待大厅内回荡着那女人豪爽的笑声，也使得在场的众人都感到有些诧异与违和，毕竟是在这么严肃的场合。
“林炎屹，你和陈家那两个呆瓜兄弟好像不是一类人，”女人渐渐停止了大笑，手臂也从林炎屹那放松的手中脱开，自然的放在了林炎屹的大腿之上，“如果你只是为了躲避来自‘蛇宫’那边的悬赏与追杀，那也没有什么必须要待在他们那边的理由，不如来我手下，让我好好关照关照你。”
虽然在这种场合作出如此举动难免引得周围人侧目，但那女人却像是丝毫不在意似的，纤细的机械手指在林炎屹的大腿上撩动，颇有一种引诱的意味，然而却还是无一人敢言。
林炎屹低头看了眼在自己大腿上慢慢深入的义体手臂，也自然的将手放在了那义体的手背处，手指扣入指缝，阻止了那机械再更进一步的探索。
“能受到您的青睐是我的荣幸，不过在我作出如此之大的决定之前，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资格，能够一闻您的芳名呢？”
机械臂的运转再一次产生巨力，却还是连一寸都无法移动，那机械与零件的关节处甚至传来了细微的过载声，以及微弱的焦糊味道。
从胸膛中传来的心跳声逐渐变得明显，林炎屹的体温也开始慢慢升高，血液开始在他体内奔涌，为那健壮的手臂供给着平衡那巨力所需的能量。
“你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啊，或许你真的有资格，但是要从我的口中亲自说出来，只凭着你那双电眼和这健壮的臂膀可还不够，”女人看了眼自己被林炎屹扣住的手掌，冲着林炎屹微笑起来，“虽然我不确定你现在是在浮夸表演又或是真情流露，但你身后那人似乎并不觉得你这行为很有趣，所以我建议，在你作出你那个‘如此之大’的决定之前，还是不要再这样坐在我旁边的好。”
“你说的没错，眼前是如天使一般的完美造物，也许我真的不该再犹豫，也许命运本应引我至此，与你相遇......”
“你还真是长了一张蜜糖一般的嘴，说的我现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品尝了呢。”
由于这两人之间的奇怪氛围，整个大厅中的紧张气氛仿佛都被搅乱了，而就在这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之前，手术室的大门突然开启，一个伊莱种族的医生带着两名医疗官从中走出，神色紧张而沉重。
看到手术室开启，陈诚连忙起身上前，与身后凑上来的秦武一起来到了医生的身边。
那女人也一改之前的脸色迅速起身，站在了医生的另一边，连带着她带进来的那些将领一起向前凑去。
就连一直坐在后排座位上的数位老人也站起了身，向前挪了几步身位。
医生看着围上来的众人，明显变的更加慌乱起来，头也沉的更低了。
“米卡德主任，老爷子他怎么样了？”陈诚面色沉稳，冷静的问道。
那医生左右打量了下，话却卡在咽喉处难以说出，还是在众人的包围中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终于下定了决心，颤颤巍巍到说道。
“我们的首领，尊敬而伟大的狂啸者首领，经抢救无效，于三分钟前......去世了。”
“什么？！你说什么！”那女人一把揪其医生的衣领凶狠的咆哮起来，“一定是你们没有尽力！你们这群混蛋！我们为了建你的这个破医疗中心投入了多少资源！花费了多少钱！收了钱就要把人救回来啊混蛋！！！你这肮脏卑鄙的臭虫，只会伸手要钱的无能混蛋......”
从那医生说出句话后，整个大厅都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一些将领们慌忙赶着去拦住那即将对医生动粗的三首领，就连一直以来都保持冷静的二首领陈诚也愣在了原地，经历了稍稍失神后才慢慢恢复过来，回头望向了身后那更加不知所措的陈锋，眼流露出了些难以名状的情感。
“老爷子他......真的死了？怎么会？这......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啊。”陈锋的目光也已然失去了焦点，呆呆的望着眼前那化作一片模糊的混乱场面，直到从中捕捉到了来自陈诚的目光。
“哥，我该......怎么办啊？”
陈锋的话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小到几乎没人能够听见，但却被陈诚看在了眼里。
修长的手指竖在嘴唇前方，陈诚冲着陈锋做出了无声的示意，安定下来的目光也重新变得沉稳，就像是一滴冷冽平静的水，直直地射入了陈锋的心海，顿时便化解了那涌动其中的浪涛，使得他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秦武！”陈诚的声音并不很大，但却压过了周围的喧闹，平复了一部分混乱的众人。
就站在陈诚身边不远处的秦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快速走上前来，准备聆听来自二首领的吩咐。
陈诚推了下眼镜，沉稳的说道，“向各大掠夺者氏族与海盗公会发出公告，我们狂啸者的首领——伟大的希卡德·隆美尔遭遇意外，于今日不幸身亡，海葬仪式与追悼会将于我方狂啸者的“狂啸之渊”——黑洞星系内举办，举办的时间将会另行通知，有意参加追悼会以及海葬仪式者，届时请按时参加。”
在场的将领们听着这番话，慢慢都安静了下来，就连三首领也在其他将领的劝说下放开了那已经害怕到全身颤抖的可怜医生，满脸愤恨的站在了手术室门前。
“蕾娜首领！收起你的脾气，首领不在了，但狂啸者还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陈诚突然转过身来看向了那女人，目光犀利而坚定，话语也不容一丝质疑。
那女人看着陈诚一脸的严肃正经，眼神中的凶狠丝毫没有收敛，表情也免不得多了些挑衅的意味。
“怎么，你这就想要借着‘为了狂啸者’的名义开始指挥了？我这个三首领只不过是第三个当上了首领，老爷子之下，你我可没什么高低之差......你最好记住了。”
面对那女人的敌意与挑衅，陈诚并没有表现的太在意，只是目光依旧坚定。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你在狂啸者内的地位也是首领之前再三强调过的，我想也没有谁会在这种时候对此产生质疑，但是现在的确是我们狂啸者组织的关键时刻，我需要你去......”
“现在的确是我们狂啸者的关键时刻，生死存亡之际，”蕾娜走上前来站在陈诚的面前，按在腰间佩刀上的义体手指敲击在刀鞘上咯咯作响，浑身散发出的气势甚至有些压过了那比她还要高出半头的陈诚，“陈诚首领，我想现在并不是什么‘我需要你怎样’的情况，而是‘我们应该怎样’的情况，不是吗？”
陈诚看着身前蕾娜的眼睛，神色中流露出了一丝疲惫。
“好吧，那你觉得......‘我们应该怎样’？”
“我们应该尽快选出新的——‘话事人’。”
再无一人说话，所有人都看向了站在手术室门口的两人，大厅再次彻底安静了下来。
“好，我也同意，狂啸者偌大的组织不能群龙无首，确立新的话事人对稳固整个狂啸者而言是必须的，但是在此之前，我认为还有一件事是必须最优先完成的，”陈诚稍稍靠近了蕾娜，低下头来，语气严肃，“立即召回第一舰队原来的领队，把泰山元帅叫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