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观念的碰撞
李超群家住在一个山坳里，整个村子轮廓与其他的村落没什么两样。看上去村子人口不多，吴婧楠开车进村，就从街西看到了街东。
吴婧楠把轿车停在村口，乔可欣摇下车窗和路过的行人打听李超群父亲家。“你好，我打听一下，李超群家怎么走啊？”
村民用手指着前面说：“就在前面第三撮房，靠道边。听说他们要搬家，房子都卖了。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你们去看看吧。”
乔可欣向村民道谢，吴婧楠开车向前面驶去。
一辆拖拉机停在李超群父母家院子里，上面已经装满了吃的用的一些东西，李超群的母亲把被子放到拖拉机上，李超群的父亲用绳子在拖拉机的四周捆绑着。
吴婧楠开着轿车停在拖拉机的旁边，她从轿车上下来，乔可欣也跟着下车。
“叔叔阿姨，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听李超群说过婚庆公司的人要来，李超群的父母一眼就看明白了，面前站着的两个漂亮姑娘是来干什么的了。
“你们是婚庆公司的人吧？”李超群母亲问。
“阿姨，我们来是想和你们聊聊李超群和黄雯兰的婚礼策划的事情。”吴婧楠谦和地说。
“有什么好聊的？我们这不是给超群婚礼筹备钱嘛。”李超群母亲叹息说：“唉，超群在城里要买婚房，我们卖了老房子给他交首付。”
李超群父亲看着吴婧楠摇头，目光里充满了无奈。
吴婧楠看看乔可欣，意思让她听仔细，理解吴婧楠来的用意。
吴婧楠说：“阿姨，以后你们准备也到城里去养老啊？”
李超群父亲感叹地说：“不敢想啊，女方母亲说没房子，不让俩孩子结婚，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得让儿子把婚结了呀。快30岁的人了，不结婚在村子里我们抬不起头来呀。”
“吐沫星子淹死人啊！我儿子是村里走出去大学生，又娶了城里的媳妇，这结婚也不能太寒酸了，也要讲究点不是。”李超群母亲说出自己的无奈。
乔可欣在吴婧楠耳边嘀咕说：“事情难办了，世界上最怕的就是人家愿意。”
吴婧楠瞪乔可欣一眼，劝着李超群父母说：“叔叔阿姨，我理解你们的心情，结婚是孩子的终身大事儿，可我觉得，也要量力而行啊。”
“唉，量力而行不了啊。乡亲们眼巴巴地看着，亲家也在看着我们，这老少爷们的眼里不揉沙子，你说怎么办？我就是……”李超群父亲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你叔叔就是倔强，”李超群母亲说：“农村人也顾忌自己的面子，不能让乡里乡亲的和亲家看低了。”
李超群父亲挡住妻子的话头，责怪她说：“你这叫什么话呀？给孩子办个风风光的婚礼，你脸上没光彩啊？”
“”辛辛苦苦一辈子，到头来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你光彩什么呀？李超群母亲心里充满了苦楚，吴婧楠看到了老人眼里噙着的泪花。
李超群父亲自己宽慰自己说：“哼，头发长见识短，你不盼着抱孙子啊？这一辈子不为孩子活着，你还为了什么？”
吴婧楠在婚庆公司当婚礼策划师多年，像这样的事情，她遇到的不是个例。
吴婧楠想要尽自己的努力改变这样的现状，她希望自己的客户都能量力而行，也想努力地为他们节省每一块铜板。
乔可欣听着李超群父母的述说，情绪受到感染，拉了一下吴婧楠，示意她控制自己的情绪。
吴婧楠对着乔可欣浅浅地笑笑，表示理解她的用意。
吴婧楠与李超群父母商量说：“叔叔阿姨，你看我们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办法啊？你们这样太辛苦了！”
“能有什么好办法？唉，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你去打听打听，哪个父母不是一辈子为儿女扛活的？到头来剩下赤条条的两个老人，有的一辈子到死都背着还不清的外债。”李超群父亲道出世俗潮流的压力。
李超群父亲收拾完装车的东西凝视着吴婧楠和乔可欣说：“姑娘啊，你们也不要再劝我了，我是啊，苦了一辈子，苦习惯了。这人啊，无论干什么的，心都有一个盼相，我就盼着孩子能比父母过得好。”
吴婧楠不死心地劝着李超群父母说：“那您也不能把自己后半生都舍出去啊。”
乔可欣拉一下吴婧楠的衣襟低声嘀咕说：“别劝了，没用的。”吴婧楠斜眼看了一眼乔可欣没理会她。
李超群母亲笑笑说：“唉，也是难为你们了，还让你们从城里跑到农村来。”
李超群母亲平静地说：“过去啊，我们结婚的时候，穷啊，现在条件好了，能给孩子的就多给他们点，打个好家底，将来日子也就不像我们那时候过得紧吧了。”
李超群母亲心酸地说出这番话，让吴婧楠不禁感慨起来，她说：“阿姨，可你们这样做，会一贫如洗的。”
“嘿，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干净！”李超群父亲苦楚中带着诙谐。
乔可欣被感动着，她说：“你们连家都没了，以后怎么生活啊？”
李超群父亲用传统的观念宽慰自己说：“孩子在哪，哪就是家，人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吴婧楠此行是想说服李超群父母不要因为儿子的婚事苦了自己，可是她看到了两位老人已经既定事实，要为儿子结婚去牺牲自己，她觉得自己无能为力。
可是，她又不想像施强那样面对婚礼的世俗妥协下来，她想为像李超群一样的父母去做点努力，摆脱他们的经济和精神上的压力。
这次来见李超群父母，她也没有按照李超群推迟婚期的思路走下去。
她觉得李超群推迟婚期的想法解决不了实质性的问题。
等上三年两年，李超群的父母也不会有大的经济状况转变，也不会改变了他父母刻在骨子里的传统观念。
吴婧楠认为只有在婚庆策划上破除传统观念，才能让像李超群父母这样的家长们得到精神上的解脱。
在回城里的路上，吴婧楠一言不发，她的心里沉重的就像压了一块石头。
乔可欣坐在副驾驶位置看着吴婧楠若有所思地盯着前面路面，她能品味出吴婧楠现在的心情。
她斜脸看着吴婧楠说：“这个活接的怎么这样拧巴啊，我这心里堵得慌。”
吴婧楠看着车前面，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否定施强老师的方案，重新设计这个婚礼吗？”
乔可欣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是可怜像李超群一样的父母。”吴婧楠心绪惆怅地说：“我们长年累月地策划婚礼，不能太麻木了。”
按理说，婚庆策划师挣得是薪水，你出钱我给你办事儿，其他的不必操心。
吴婧楠不一样，她是个善良的策划师，她要为客户着想，尤其是为像李超群这样的客户着想。
乔可欣不能理解吴婧楠所做的事情，她话语中带着抱怨说：“要都像你，可怜这个可怜那个，都接这样的活，恐怕喝西北风都喝不饱。”
吴婧楠审视着乔可欣说：“我做得不对吗？”
吴婧楠一脚油门车速加快，车子颠簸起来。“你先别忙着下结论，我们回到城里，先去黄雯兰家看看。”
这又是一次未知的探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