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姜正安神色肃然,语气斩钉截铁。
“若旁人是江湖骗子,千大夫绝不可能是!”
什么样的骗子,会宁可舍了自己性命,也要赶往疫区救治百姓?
什么样的骗子,能一天一夜滴米不进、滴水未沾,全身心扑在治病救人上?
又有什么样的骗子,能有法子医治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的鼠疫?”
他胸膛微微起伏,想起过往,声音添了几分真切:“当年我心疾突发,来势又凶又险,正是千大夫救了我性命。这世上若有一人能救母亲,能力挽狂澜、缔造奇迹,那人定是千大夫!”
他握住卫素素的手,眼中满是恳切:“母亲,您信我和沐心,这位千大夫绝非寻常之人,她定有法子救您!我们且耐心等候,我已收到消息,济世堂的张馆长正带着千大夫赶来,不出这几日便到,届时她定然有办法!”
卫素素早已心如死灰,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料想是命不久矣。可她不忍打破儿子这最后的念想,便轻轻拍了拍姜正安的手,温声道:
“你和沐心的孝心,我都知晓。那咱们便等,等这位千大夫。”
秦济川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走,心中冷嗤:人在将死之时,往往最易被欺骗。
人人都盼着奇迹,可若这世上真有奇迹,师傅便不会死了。
他师傅乃世间第一医者,能医他人,却医不好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一群蠢人!
他提着药箱走出院子,回了自己住处,随手翻起医书。表面瞧着冷静如常,可书页半天也没翻过一页,心里终究是放不下。
罢了,明日再去一趟,那夫人已是气若游丝,若我不为她针灸调理,别说一年,怕是连半年都撑不住。
越想越气,他索性提步出了府,心中暗想:倒要会会这千大夫,定要亲手揭穿他江湖骗子的把戏!我秦济川说救不了的人,还真能有旁人救得了?
卫素素房内,一家四口久别重逢,正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情。
在众人的陪伴下,卫素素也难得出了屋子,到庭院中散了散步。可不过一上午光景,她便觉疲惫不堪,午饭也没能吃下几口,便要回房安睡。众人见状,也各自回了房间。
谢明远独坐书房,并未处理政务,面前只放着一壶烧酒,正自斟自饮。
贴身侍从阿敏进来,见此情景着实吓了一跳。他太了解自家老爷了,向来严于律己,滴酒不沾,今日怎会喝起酒来,且看桌上的酒瓶,竟已喝了不少。他连忙上前一步,关切问道:
“大人,您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谢明远却不说话,眼神已然有些迷离。
他知道自己醉了,否则怎会看见年轻时的景象。
那是一个元宵佳节,灯火璀璨。彼时他和姜凌阳刚在殿试中大放异彩,高中及第,正是意气风发、胸怀壮志之时。就在那样的年纪,那样的光景里,他们遇见了那个让两人都怦然心动的女子。
卫素素身着一袭月白绫裙,裙摆绣着细碎的银线梅花,素净却不失雅致。
在熙攘人群中,她就那样亮眼地站着,一眼便能让人从万千身影中寻到。
而真正让他折服倾心的,是她的才华。
元宵对诗、猜谜斗巧,卫素素张口成诗,妙语连珠,那份才情,丝毫不逊于同期科考的男子。那般才貌双全的女子,世间难寻。
就那一眼,她便深深烙进了他心底。
时光流转,卫素素最终与凌阳兄携手相伴,成婚生子,他作为同窗好友,见证着他们的幸福,也将那份情愫悄悄埋得更深。可如今,他藏在心底的这个人,却要去了。
庭院中,姜正安正在练剑,他早年因心疾,便不再习武,可此刻,唯有飞舞的剑锋、凛冽的寒风,能让他稍稍清醒,不致沉沦在悲伤之中。
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还有千大夫。
姜沐心坐在自己房内,手中捧着一卷书,眼神却有些涣散。侍女见她神色不悦,上前轻声问道:“小姐,可要抚琴解闷?”
姜沐心轻轻摇头,声音淡淡:“现在做这个哪里合适··”
环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换了一个话题,“小姐,你说那千大夫真的能治的了夫人嘛?”
姜沐心没有回答,可她内心觉得没有希望。
秦济川此人虽讨厌,可医术确实独到,为人直爽,从不说假话。
她说母亲无人可救,便真是无人可救了。
她的心情当真复杂至极。
怎会不伤心?
那是养大她的母亲,从小到大,也给予了她不少关心与爱护。
可伤心之余,脑海中又忍不住盘算着正事——她该如何做,才能尽快与楚家缔结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