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内。
雪幽昙挽着裤脚，站在泥地里，终于插完了手中的最后一棵秧。
他望着自己脚下花了好些天才插完的一亩三分田，心里骂街的话已经堆满了一箩筐。
月离这丫的真不是人，说好的做护法抵债，等到了药庐，他pose都摆好了，这人却递给他一筐绿油油的秧苗，让他一个人把田全部插满。
不是，苍牙山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吗？已经沦落到要自己插秧养活自己的地步？他明明记得，月离炉子里的丹药，一颗就值好些金银啊。
“哎哟，我的腰。”雪幽昙扶着快直不起来的腰，慢悠悠地淌水上岸。也不管脚上沾了多少泥巴，光着脚丫子就往月离的凉亭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还不忘顺走了月离手中刚斟满的茶。
望着从田边一路蔓延过来的泥巴脚印，月离嘴角抽了又抽，还是忍了下来，没发飙。
“啧，好茶。”喝茶如牛饮，雪幽昙也没吃出个什么味儿来，但茶叶闻起来香香的，应该是顶好的茶，“秧插完了，那五千两算是还清了哦，可不许抵赖。”
“嗯。”月离应了一声，手中的扇子轻扇，望着不远处插得七歪八扭的秧苗，觉得脑袋有点疼。
本想喝杯茶润润脑子，可重新拿了个杯子刚倒上茶，就又被雪幽昙顺了过去，而后，跟喝酒似的，一口闷。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却总做着这么粗俗的动作，真的是暴殄天物，没眼看。
月离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索性也不喝茶了，直接找话题闲聊。但他找的话题，似乎不怎么讨喜。“我昨日见着裴止了，他脸上的伤恢复得很好。好到有些过于好了。”
月离将第二个和第三个“好”字咬重，意味明显。
点他呢是不，别以为他听不出来。
雪幽昙听懂了装没懂，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听得月离继续道，“我之前还在诧异，怎么你宁可插半个月的秧都不肯给我雾妖的内丹，原来，是为了你那小徒弟啊。”
“你说你这又打又治的，是在干嘛？闲得慌啊”
那当然不。打是因为系统任务，治，才是因为闲得慌。
但这话雪幽昙不会告诉月离，反正说了他也不懂。于是雪幽昙转移了话题，“你管得有点太宽了。首徒大会就要到了，你还是管管你自己，该选谁当首徒吧。”
月离挑眉，“我还用选吗？凌风不是已经被我内定了吗？”
“我靠，走后门这种骚操作，被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雪幽昙一整个大震惊。
“你不也一样，北苑的弟子都在传，萧亦衡会成为首徒。”说到这里，月离尾音上扬，“难道不？”
“少套我的话啊，我这人可公平公正公开得很，高位当然能者居，谁有本事，首徒就是谁。”
“是么？”月离伸手将桌上沸腾着的茶壶里加了些水，摇晃的茶叶瞬间安静了下来，重新沉入壶底，“那就，拭目以待。”
入夜。
也不知道是白日茶喝多了的缘故，还是因为首徒大会临近了的原因，雪幽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记得很清楚，按照书里的剧情，首徒大会之前，应该有萧亦衡抢了裴止坐骑暗夜苍牙的情节啊。也正是因为这只坐骑，女雪幽昙才特意指名萧亦衡当北苑的首徒。
可眼看都已经凌晨不知道几点了，等天一亮仪式就要开始了，怎么会一点儿关于暗夜苍牙的动静都没有？
莫非是因为【寒潭风波】剧情改变，萧亦衡没被21世纪程序员魂穿所引发的蝴蝶效应？
说到魂穿这事儿，雪幽昙坐不住了。他猛地从床上鲤鱼打挺起来就喊系统，“2484，透露一下，那位要魂穿萧亦衡，智斗八大派，收服暗夜苍牙，甚至成功把男主掰弯的主角受，到底什么时候穿过来啊。“
虽说他对两男人搞基没什么兴趣，可本着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理念，他觉得自己跟这位“萧亦衡”应该还是有很多话题可以聊的。
可，无人回应。
跟前几十次一样。
自从主线和副线任务都结束后，他脑子里的系统就跟被人下了哑药一样，不管他怎么喊都不应声。
要不是系统页面还能打开，雪幽昙都要怀疑系统铺盖跑了。
“喂，2484，别装死啊。我跟你讲认真的呢，你……”话刚说到这里，雪幽昙突然察觉到门外多出来的一缕呼吸声。
有人在他窗外！
雪幽昙的自言自语瞬间戛然而止，沉声问，“谁！”
与此同时，凌厉的掌风扫了过去。
李洛书没料到雪幽昙突然出手，懵在原地，幸好雪幽昙看清来人后及时收手，李洛书才不至于被他误伤。
“你大半夜的跑这儿来干什么？”雪幽昙披上外袍，居高临下地望着吓得匍匐在地上的人，问。
李洛书知道犯了忌讳，脑袋缩在地上，直到回话时才敢抬头，“我是因为，是因为要下山了，所以……所以想来拜别师尊。但又怕扰了师尊休息，这才没出声。”
大半夜的来拜别，这小子还真会挑时辰。
雪幽昙这才注意到，李洛书已经换下了弟子服，穿了身粉色的轻薄衣裳。衣服领口和胸口的位置，还绣着大红色的芍药。
芍药花，不是女子才喜欢的样式吗？怎么这小子这幅打扮？
雪幽昙理了理衣袖，将垂到前胸的发丝拨到身后，随口问，“你下山是要去哪儿？”
“回家。”李洛书绞紧手指，有些忐忑，“我的生辰到了，父亲几日前就派人来催我回去。今日已是最后期限了。”
什么生辰需要大半夜来接人？
雪幽昙疑惑着，还没接话，就听见李洛书又道，“师尊，上次您说会去参加我的生辰礼，不知这话……”
“暗夜苍牙，是暗夜苍牙！！！”
李洛书话中最后的“作不作数”几个字还未说出口，就被前院传来的一声惊恐的高呵声给盖住。
一石激起千层浪，霎那间，整个山头吵闹声此起彼伏，山门的位置燃起大火，连带着原本漆黑的夜色也被火光映衬得敞亮起来。
在这慌乱之中，雪幽昙听到自己脑子里“叮”了一声，马上，系统机械的提示音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