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也目光蕴藉地看向零陆离开的方向，断然朝楼下走去。
这张照片让他在心里不断反问原本他很笃定的一件事情，“零陆是喜欢我的吧？应该是的吧……”
零陆回到房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前庭那辆缓缓驶离的车子，感同身受。
她现在的感受应该就是吵架那天顾知也的感受吧，或者说要更深刻一些，因为她说的话好像更难听一些。
她怔怔地望着空荡荡的前庭，今晚还要再接着等他吗？行李都收走了应该是不回来了吧。
还是等一等吧，万一他又像今天一样突然回来了……
董在先回到海城后以身体不适要静养为由接连几次拒绝徐有为的登门拜访，在屋子里窝了好几天之后，他主动联系徐嘉逸。
“：见一面。”
“：行。”
半夜，两辆车子从不同的方向同时驶向一个破旧昏暗，没有路灯也没有探头的七拐八拐的巷子。
这里是瘾君子和偷盗者这类人最喜欢的地方。
一辆车等了约莫十五分钟后另一辆车才缓缓驶来。两人同时下车，均身着黑衣。在这个昏暗的巷子中，除非靠得很近，否则，难以辨认。
董在先开门见山把文件袋递给徐嘉逸。
徐嘉逸接过后即刻打开；看到里头的股份转让以及保密协议后不屑地“嗤”笑一声，“怎么，这么快就把你的好兄弟卖了。”
他根本不担心这份合约是真是假，对他来讲，他本就是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因为复仇而存在，等到复仇结束，支撑他活下去的东西就没有了。
“：签了之后我会立即离开海城，你要向徐有为保密。”董在先直言。
“：这个赚钱方法是你提出的，你为着这件事情几次三番找徐有为，现在目的达到了，你撂挑子不干这是不是说不过去？”徐嘉逸问。
董在先深感诧异，徐嘉逸怎么会知道他为着这件事情几次三番在徐有为面前提起？这件事情连徐央央都不一定知道……他眯了眯眼睛。
“：我后悔了，不应该趟这趟浑水，当初是财迷心窍。就拿我现在拥有的来说，我根本无需再为着赚钱把自己剩余的人生搭进去。”
董在先目光凛然地眺望着前方，轻巧地讲，“但是你需要。”
“：是，我是挺需要的。”协议上面写的的日期并不是今天的日期，而是徐有为开始做毒品买卖前一天的日期。
这份协议一签，所有的罪名就落在徐有为和徐嘉逸两人的身上，董在先则是会撇得干干净净。
无所谓，只要能得到他想要的，他可以付出所有。
想到这里，徐嘉逸从车里拿出笔，在两份协议上签下名字，自留一份，一份给董在先。
“：爽快。”董在先接过徐嘉逸递来的签好字的协议果断收好，他故作绅士地伸出手，徐嘉逸吹着口哨，直接无视离开。
董在先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回到车上，当晚，他买了前往另一个国家的机票。
董在先拒不见面这种事情在两人认识这么多年来可是头一次发生，这让徐有为感到怪异。
“：别想了，说不定是他病得很严重，没有力气待客。”曾澜乐观地劝慰。
“：央央这几天去哪了？”
“：和朋友在一起。”
“：什么朋友？”
“：她说是朋友。你也知道，女儿的事情我不多问，问多了她生气。”
“：我们的账户以及不动产所有加起来还有多少钱？”
“：好好的怎么问这个？”
“：让央央从明天开始搬到公寓去住。”
曾澜眉头一皱，察觉事情不简单，“怎么说？”
“：我这几天会尽量联系上老董和他见面，再观察观察徐嘉逸的反应，尽快把手上所有的不动产换成可流动资金，不要声张。”
徐有为的面色哀戚又愁郁。他黯然神伤地讲，“这个海城，怕是待不了了。”
曾澜神色凝重地盯着他。
徐央央正在夜店热闹的舞池中和余凡搂在一起发疯般地热舞，她的两颊酡红，看起来喝了不少。
零陆开始按照晚上一边工作一边等顾知也回来；早上六点半之后开始睡觉，睡过早饭的模式在生活。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生活方式，她之前用过好多年。
下午两点半，零陆摸着不知道是饿过头还是压根不饿的肚子下楼准备吃点东西。
张妈发现她的作息改了之后就也把午饭和晚饭的时间往后推了几个小时，让零陆最少一天能够吃上两顿饱饭。
两点半，正好是在厨房忙活准备开饭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张妈按下接听键后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一边。一边把炖好的汤盛出来一边听那头的李叔说。
“：老婆子，先生肠胃炎在住院，从昨晚到现在都没进食，你弄点清淡的吃食过来，我现在在回来的路上。”
“：好，我现在准备准备，去喊上太太一起，她这会儿该醒了。”张妈热心地讲。
“：咳。”电话那头的叹气声止住张妈的脚步，她问，“怎么了？”
“：先生特意叮嘱，不要告诉太太。”
“：你是不是听错了？”
“：我没听错。”
此时，零陆正站在厨房门口，清晰地听到所有的对话。她默不作声地垂着脑袋，悲从心起。
不知情地张妈挂断电话后准备去喊零陆下楼吃饭，一转身，“太太。”她不可思议地喊道。
零陆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电话声音那么大，她不是全都听到了？张妈神色慌乱了一阵，感到些许的尴尬。
“：张妈，我去吧。”零陆笑得很苍白也很勉强，“我想亲眼看看他的情况。”
张妈点头，“太太，您快吃饭。”
“：嗯。”零陆紧抿着嘴。
李叔不断从后视镜偷觑着坐在后座，面容呆滞地看向车窗外的零陆，她还特意稍稍打扮了一下，起码一眼看过去，脸色是还不错的。
零陆自然垂放在双腿上的手把她静止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低头看向右手大拇指，发现它不知何故在不断抽动着。
她迅速用其它四个手指包住这个怪异跳动的手指，看向后视镜，希望车内的另一个人没有发现。
那个无法控制的大拇指抽动了约莫两分钟的时间，自己停止了。
零陆紧咬着嘴唇，哪怕被咬得发痛发麻她也没松嘴。她利用座椅作为遮挡，哀戚地把手拿起来，发现它一悬空就会开始颤抖，随着悬空的时间越长，颤抖的幅度就越大。
胸口的憋闷感让她无时无刻都处在一种缺氧的感觉中，她打开车窗，让凉爽的风肆意吹打着脸庞，以此缓解身体上的不适。
“：太太，到了。”李叔打开车门颔首道。
“：我自己上去就好，他在几楼？”
“：在顶楼的1号病房。”
“：谢谢。”
零陆来过这家医院许多次，已经轻车熟路。
进到电梯，看着数字不断上升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又开始“咚咚咚”加速跳动起来，像是要跳出胸腔。耳边也响起“嗡嗡”的声音。
她面无表情地伸出一只手堵住那只听觉骤降的耳朵，直到走出电梯。
零陆迈着缓慢且游移不定的步子朝1号病房走去，步子越迈越小，速度也越来越慢，直到停在离病房约莫十几米处的地方。
要过去吗？可顾知也说了不想见到她。现在过去会怎么样呢？这样的念头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零陆不停的用手指掐着掌心的袋子，想过去却无法迈动步子。
电梯门打开，几个人说说笑笑地走出来，为首的一位是季轩。
季轩一出电梯便认出零陆的身影，他招呼另外几个人先进病房后停在她身边小声和她打招呼，“嫂子。”
“：哦，你来了。”零陆笑得苦涩。
“：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开个小型会议，视频不保险，怕有人会悄悄录音。”
“：严重吗？”零陆意识到这样没头没尾的话对方可能听不懂，立马补充，“他的身体。”
“：小事，已经好了，今晚就能出院。”季轩轻快地讲。
“：你把这个给他吧，我就不进去了。”零陆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季轩，“别和他说是我给你的，也别告诉他我来了，好吗？”
她还是没勇气进门，至少没法在对方特意表明不想见到她的情况下厚着脸皮去见他。
季轩对这两人吵架这件事情已经是感到见怪不怪的程度，“行，司机在下面等吗？”
“：嗯，李叔在，我现在就回去。”零陆用大拇指指着后方，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
“：注意安全，我进去了。”
“：嗯，多谢。”
“：客气。”
零陆望着打开又关闭的门，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步消失。
她失神地往回走，来到安全出口处，打开门，走进去，脱力般地靠在门上，一个不留神，眼前的视线迅速模糊。
零陆有一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混沌感。为什么要来？为什么来了又不进去？现在又为什么不离开？站在这里是在等什么？
她不知道。
“：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吧。”季轩把袋子里的保温盒一一拿出来。
“：先开会。”顾知也穿着公式化的衬衫。
“：不急这一会儿，让他们几个人出去抽根烟再回来也行。”季轩一边说一边犹豫到底要不要把零陆来医院这件事情告知顾知也。
“：老顾，嫂子来了。”他还是讲了，也许这是两人和好的一个好机会。
一直看着电脑的顾知也听到零陆的名字后瞬息之间把视线移向季轩。
“：我来的时候看到她站在病房门口。”他挠挠脑袋，明明答应好零陆的事情眨眼间就反水让他感到极为不自在。
顾知也立马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出去。
“：我还没说完，她把东西交给我就走了，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季轩提高音量喊。
另外几位管理层已经傻眼，只有助理，仍旧淡定，仿佛这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顾知也一边给零陆打电话一边跑到电梯前，看着即将停在一楼的电梯，气恼又烦躁。
零陆木讷伤感地看着来电显示，任由铃声不断响着。
顾知也眉头一皱，顺着声音找过去。他停在楼梯间的门前，伸手打算开门时，电话接通了。
“：喂。”
零陆的声音从两个地方同时传进顾知也的耳中，急躁气恼的情绪瞬间被她的声音抚平，“嗯。”
一听到他的声音零陆感到鼻尖泛酸，她轻声问，“你，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