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灵看向公颜，公颜并非宫内人，说起来也是没什么卖身契的，所以她并不会因为陈家这件事而受到牵连。
可是自己在宫中已经树敌颇多，不管是张韵然还是又开始蹦跶的赢华心，也不可能让公颜继续留在这里。
“公颜姐姐。”张天灵打破沉默，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丞相夫人交代我，这些银两是她为你准备的。”
她将包袱推过去，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在夜里格外刺耳，“拿着出宫吧，置办产业、做生意，随你心意，往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公颜的动作陡然顿住，手中的衣裳滑落。
她缓缓转身，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郡主，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要赶我走？”说着便跪了下来，膝盖撞在青砖上的闷响让张天灵心头一颤，“你我虽名为主仆，可你待我如同亲姐妹，如今这般艰难时刻，你怎么能让我拿了钱就走？”
张天灵别过脸，望着墙上摇曳的烛影：“可是我不是陈家人啊。”
“郡主何苦欺骗自己！”公颜急得向前膝行半步，眼眶通红，“相爷夫人认你，老太君也从未否定，若你不是陈家五小姐，那谁是？”她声音带着哭腔，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张天灵心中一痛。
是啊，从踏入陈府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扑朔迷离。
她又不是瞎了，可是，她就是不愿承认自己是陈家人！
她害怕……
但姒柔对她掏心掏肺，渐渐融化了她心中的防备。
她怎会不知，其实她自己早已把陈家当成了真正的家。
公颜自然也清楚张天灵的心思。
一个多月前，她就发现郡主开始频繁外出。
记得那日，张天灵借口去看望姒柔，却在丞相府的书房里与夫人密谈许久。
后来，她又假装逛街，在国子监附近与几个学生“偶遇”，借着切磋的名义，悄悄购置了不少精巧的暗器。
踏青时，她更是以游玩为名，暗中安排人准备了不少健壮的马匹和结实的马车。
这些日子，张天灵的一举一动都昭示着她的决心。
她让孟毅君在国子监里暗中联络学子，煽动他们为丞相请命；
林铁蛋则混在市井之间，将陈卿颜写的童谣故事传遍大街小巷。
若陈家真的被判斩首，以张天灵那嫉恶如仇的性子，定会不顾一切去劫狱、劫法场。
哪怕粉身碎骨，她也要为陈家人讨回公道。
“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张天灵蹲下身，握住公颜的手，“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丞相夫人和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陈家的事与你无关，不必跟着我们去吃苦。”
公颜却猛地摇头，泪水滴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郡主，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不想让我跟着去楚州受罪。可我家中早已无人，夫人和你待我如亲人。”
“可毕竟……”
“郡主你都肯陪着陈家共患难，我又怎能退缩？难不成流放途中，我还能被人卖了去？如今正是最艰难的时候，我绝不能离开！郡主你在哪，我就在哪！”
张天灵望着公颜坚定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
她叹了口气，轻轻拭去公颜脸上的泪水：“既然如此，那公颜姐姐就随我们一起吧。”
话音未落，院子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仿佛有人摔倒在地。
公颜警惕地起身，快步打开院门。
小雨中，赢珏扶着墙，大口喘着粗气，太监服的扣子歪歪扭扭，发间还沾着几片落叶，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