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脸上的不服和委屈刺伤，甄嬛嘴唇颤抖，“你怎么可以——”
槿汐：“娘娘冷静一下...”
眼看着两人话语间要带出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来，槿汐一边上前给她顺气，一边把还杵在原地的宫女太监们统统赶得远远地，确保除了主仆三人外任何人都听不到对话，这才安心下来。
看着一脸执拗的浣碧，不由地叹息，“浣碧姑娘，娘娘已经打算为你求个恩典，你又不是不知，何苦成了如今这般，在这宫里蹉跎......”
宫里的日子哪里是那么好过的，更别提如今的皇上眼里心里都只有娘娘一个人，浣碧缘何非要横插在其中，简直是两败俱伤的选择......
从槿汐的眼里有同情，浣碧不以为然。
她自然知道甄嬛是记着自己的，甚至想开口为她请封选个好的夫婿，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才会急急忙忙出此下策。
她不愿嫁人。
她爱的人是王爷，要嫁也只能嫁给王爷，若非如此，她宁愿不嫁。
浣碧：“奴婢谢娘娘的恩情和惦念...但娘娘所求并非奴婢心愿...”
“你的心愿就是允礼是不是？”
甄嬛刚刚顺过来的气又堵在胸口，语气甚至凄厉，“我原以为你不过嘴快一些，心是好的，却不曾想能做出下药这般事情......”
她们是姐妹，可浣碧却引诱了她心爱之人，背叛了这一段姐妹情谊......
“娘娘是气奴婢下药，还是气奴婢与王爷之间有了夫妻之实？”
她语气间的贬低是显而易见的，浣碧忽地不服，“又或者二者皆有？”
什么叫做‘下药这种事情’？
浣碧自知行事并不光彩，但被甄嬛提起，被自己一直嫉妒的人提起和轻视，心中一直憋着的委屈和不满忽地忍不住发泄出来。
“娘娘如今还看不清形势吗？太后不满意极了永寿宫独宠的事情，前朝也不满极了此事，娘娘难道以为真的能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那样美好的情景，在宫外时还可畅想，如今进了宫就成了奢望。
不说前朝的压力，仅一个太后以孝道压下来，王爷都有些疲于应付了，进宫以来那人为了永寿宫遭受的种种为难和艰难地周旋浣碧都看在眼里，说不心疼是假的.....
“先前有惠妃，以后也绝对还会有旁的人，浣碧不是第一个，却也不是最后一个...”
“娘娘为何不能心宽一些，哪怕厌恶奴婢，也该为了皇上着想不是吗？”
“娘娘难道真的忍心让皇上为了一个苦守着一个无谓的誓言，而受前朝攻讦地位不稳吗？”
甄嬛被她连连的诘问扼住了喉咙。
她哪里不知允礼受了多少非议，心中也是心疼的，太后接二连三的训斥和前朝此起彼伏的争议声让她明白，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大概只能成枉然。
允礼成了皇帝，掌握了权力的同时，也就接近放弃了他们之前相互依偎的从前。
要想顺遂下去，他们之间必然是要有别人的存在，甚至是不止一人，不会是浣碧也会是别人......
但甄嬛却迟迟无法直接提起，她已经够苦了，实在不愿亲手把爱人推出去.....
此刻内心被浣碧直白的点明，只觉得难堪，“你大可直接于我说明...何须做出这等出格之事，让皇室的颜面有损，不是也让皇上受人诟病？”
说的好听。
直接于她说明，然后等着她‘好意’与王爷提起，再让自己被拒绝，然后心灰意冷地嫁人吗？
她不愿离宫，不愿另嫁旁人，更不愿再受一次被拒绝的屈辱......
浣碧对她状似苦口婆心的劝解并不受用，反而觉得虚伪。
“说起下药，惠妃不也做了，娘娘为何对着惠妃就谨慎小意生怕那句话唐突了对方，对我就这般贬低和轻视，像是瞧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甚至惠妃下药在她之前，还怀上了皇上的孩子，如今安安心心养胎，可甄嬛不见生气还时时送些东西去，哪怕不受待见也坚持去贴别人的冷脸。
可对自己呢？
都是下药，她和惠妃有什么差别，要受到甄嬛这般区别对待？
甚至她自觉还要情有可原一些。
毕竟惠妃是出于荣华富贵和后半辈子的安稳，而她只是出于对王爷的爱而已。
她甚至只求一个能与王爷做一夜夫妻的机会，只求能在这宫里始终看着心爱之人，哪怕他因此厌恶自己也好...
哪怕是看着他们两人在自己跟前琴瑟和鸣也甘愿忍受。
她自觉自己做得足够退让，却还是引来这般刻薄的羞辱。
“无非是始终当我是个奴婢，当我是从小伺候你的贴身丫鬟，”
浣碧自嘲一笑，语气含着讽刺，“说什么把我当姐妹，说什么帮我娘亲入祠堂，实际上说的永远比做的多，所以对着惠妃百般讨好，对着我便习惯性地斥责...”
浣碧忽地就不想忍了，直视她的眼睛，“娘娘莫非忘了，下药这种腌臜事，您也做的不少不是吗？”
甄嬛简直以为听错了，“你说什么？”
浣碧居然能说出这样恶毒的指摘...
她当初那般行事无疑是事出有因，甄嬛想过或许被人指责和唾骂，却未曾想过有朝一日居然是浣碧先用这段屈辱的往事刺伤自己。
“当初本宫是被逼无奈，那么多的责任压在身上...”
浣碧眼神闪了闪，但还是嘴硬，“但事实不就是如此吗？”
眼看着甄嬛眼神涣散显然受了刺激，浣碧却依旧不想再忍了。
“娘娘不也做了这样的事情，何必摆出这一副清高的模样训斥人...浣碧虽然身份低微，但也不是任人欺凌的...”
同样都是甄家的血脉，甄嬛得了父母的疼爱、尊贵的位分、甚至得了心爱之人，可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她始终只是个奴婢，甚至连个姓氏都得靠太后仁慈地赐予，母亲也始终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死了也是无处落脚地孤魂野鬼。
甚至心爱的男子也给了旁人...
她已经够委屈了。
事已至此，凭什么还要受她的脸色？
浣碧凭着一股气直接起了身，“臣妾身子不适，不打扰菀嫔娘娘。”
自称臣妾，似乎是要和之前的自己划清界限一般，哪怕是做个不受宠的宫妃，她也不愿再做奴婢。
看着她离开的坚决背影，甄嬛摇摇欲坠的身影终于支撑不住，即便是槿汐扶着也无济于事。
瘫坐在地上失了力气。
那是她的妹妹，是与她一同长大，一同在甘露寺同甘共苦的妹妹。
如今却冷着脸背弃自己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