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柠柠愣了愣，随即向滕清微使了个眼色。
滕清微满脸不屑地道：“表哥开什么玩笑！她都准备好了，这般喊停不好吧，怕不是后悔了不成？”
“连琴也不敢弹，更别说当场写字了。若只是写一两个字，算得上什么才艺！”
“要想写得好，没十年苦练的功底也不敢随意露这一手。”
滕清微扫了一眼许知意，哂笑着继续道：“只是她，有这个实力吗？”
王柠柠幸灾乐祸地接过话头：“听清微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些期待。”
期待许知意当场出丑！
滕清微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眨巴着眼睛看向郑玉娥，一脸激动地开口：“祖母，柠柠的字极美，何不也让她露一手？就当二人来一场比试如何？”
郑玉娥心中有所计较，想了一会儿，笑盈盈地道：“如此甚好，就按你的提议来。”
“我今日也想大开眼界，看看到底是黑城的才女厉害还是汴都的……”
郑玉娥突然满脸为难地用帕子捂嘴，仿佛并非故意失言，顿了顿才继续道：“……厉害。”
话落，根本没给许知意拒绝的机会，果断吩咐身旁的小厮又搬了一张桌椅于厅堂中间。
王柠柠见此动静，终是没忍住。
抬起了高傲的头颅，昂首看向许知意，撩拨了一句：“我不喜欢手下留情，所以等会儿，你也千万别让着我，听清了吗？”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来来往往间仿佛藏着数不清的刀光剑影，横空劈向许知意。
许知意神情寡淡无波，一个眼神也没给她们，仿佛在做着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连一句话也不屑于回应。
这时候，苏珩接过秋橘取来的襻膊，走至许知意的身后：“系上总归方便些。”
话音落下之际，将她整个人拢在身前，不紧不慢地挽起她的衣袖，细心地绑上。
随后凑近许知意耳畔，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还未曾见过夫人作画，今日倒是有幸一睹了。”
许知意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小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要作画而不是写字？”
今日这般局面，实在是不宜把字迹暴露出来。若被心怀鬼胎之人窥去，恐会惹出事端。
所以苏珩想，以许知意这般清醒的头脑，定然不会为了一件小事而冒上这样大的风险。
思及此，故意调侃：“你忘了？我见过你的字，写得嘛……”
许知意嘟囔着嘴：“我的字哪里丑了，是你太厉害了好不好。”
“不是丑……”苏珩修长的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提醒，“是……深入我心。”
王柠柠见许知意没搭理她，又见二人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愤愤不平地跺了一下脚后，傲娇地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下一秒，就见许知意姿态从容地走了过去。
比试正式开始。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往前瞅。
秋橘熟练地研起墨来，仿佛这事已经做过千百遍。
此刻，却听见许知意的声音传来。
淡淡的，如同渺茫的月色：“寻常作画太过枯燥，过程也太过冗长，今日就不浪费这个时间了，替我寻一碗水来。”
秋橘虽不明所以，但也照做无误。
相反一旁的王柠柠却早已下笔。
手腕纤细柔白，动作温柔高雅，狼毫不断在墨色的砚台与雪白宣纸间来回辗转。
一举一动间带着一种别致的韵味与美感，让人不禁为之侧目。
有这么一个珠玉在旁，无论许知意做些什么，都会显得相形见绌。
尤其是现下，许知意只是静静地站着，并未坐下，甚至连笔也未曾持。
郑玉娥扭了扭腰身，伸长脖子往前瞅去，不过片刻便按捺不住内心的鄙夷，掩唇道。
“意儿怎么还不动笔，莫非……”
她话还没说完，便见许知意扬手将墨汁泼洒到宣纸上，一朵飞溅的墨花顿时绽放，洋洋洒洒地铺陈于纸上。
郑玉娥顿时一噎，随即嗤笑道：“有必要害怕成这样吗？连墨汁也端不稳，传出去可不得笑死人了。”
滕清微瞥了一眼许知意这副架势，顿时气得不行，“腾”的一下子站起了身。
“我看她是怕输给柠柠，才故意打翻墨汁。若是怕输，又何必比呢？丢人现眼的玩意。”
就连鲜少发话的王文卓也忍不住附和了一句：“柠柠如此认真地对待比试，她就这样随意掀翻墨汁，成何体统！”
随即面色不悦地看向苏珩，讥讽道：“小侯爷不该纵容家眷如此闹事，这不仅会有损柠柠的颜面，更会有损令夫人的颜面。”
苏珩脸上异常平静，可谓是无波亦无澜，漠然地看向方才挑事的一众人，淡淡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王柠柠听见几人的话，手中的笔顿了顿。
好奇地瞥了一眼隔壁站着的蓝衣女子，又窥见她面前的“一团糟”，心里翻涌出异样的感觉。
只见身侧的女子脊背挺直地站定在桌前，持笔的动作端正又飒爽，竟连一丝的错处都挑不出来。
那胸有成竹的气势，那从容不迫的淡定，就像她乌发间簪着的一簇玉梨花，以内敛又低调的外壳，张扬又优雅地盛开着。
有那么一瞬，她突然觉得许知意并非失手打翻了墨汁，而是有着某种打算。
王柠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只得勉强压抑奇怪的念头，迫不及待地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许知意唇角微勾，笑容里仿佛潜藏着意味深长的语调：“等会就知道了。”
随后，只见许知意微微低头，手持毛笔，轻沾冷水，未曾多加思索便果断下笔。
滕元柏看着“乱涂乱画”的许知意，突然心生一种直觉，或许她根本就不是在写字，而是作画！
片刻后，王柠柠十分自信又倨傲地放下手中的笔。转头看向许知意，却见她不知何时早已搁下手中的笔。
翘首以盼的众人纷纷挪动脚步行至跟前，认真地端详着王柠柠的作品。
只见她誊写的是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一笔一划，该收的收，该放的放，皆不失行云流水之势。
这样的字，起码要苦练十年才能达到此种境界。
许知意也跟着瞥了一眼。
美则美矣，只可惜少了字的意境。
字如其人，虽是美得明艳，但却失了真实。
郑玉娥面上满是掩藏不住的欣赏之情：“柠柠实在是太出色了，只是不知其上的诗是什么意思。”
顿了顿，心中浮现一个想法，连忙喊道：“珩儿快来替外祖母看看。”
苏珩眉头一皱，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待走近瞅了一眼。
果然，在这引他上套呢！
可惜，他不过是“目不识丁”的风流哥儿。
“滕老夫人眼睛果真不好使了。”
郑玉娥愣了愣，又见苏珩面无表情地继续道。
“山上有树，树上有树枝，这么简单也不懂？不就是在讽刺人眼神不好罢了。”
王柠柠：“………”
许知意：“………”
郑玉娥：“………”
这话说得一众人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