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过去，有人满身火焰，尖叫着四处逃窜，更多的人在那一瞬间就被火海吞没，连跑出来求生都做不到了。”
故事的走向完全符合我的预估，我却仍然被感染，急切地问道，“可是，前任魔塔主不是就在一旁看着吗？难道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做了，但却不是救人……”
格雷苦笑着说道，“我当时正想去救人，他却拉住了我，扳着我的头让我透过火光看那孩子愣怔的背影，然后说：
「加西亚，你让他从无辜者变成了一场灾祸，杀死他，就是你的责任了。」”
奥斯瓦德这时候已经开始培养他的接班人了。
他会把这个未来的魔塔主变得冷血、无情、杀伐果断，变成下一个他自己……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那时候受伤的人多吗？”
我没问格雷他有没有杀掉那个孩子，这种明知故问的行为太恶毒了。
格雷摇了摇头，“我事后才知道，奥斯瓦德在那孩子爆发之前就给他周围的人都施加了守护魔法，受伤的只有一些花花草草而已。
他早就料到事态会发展成那个样子了。
第二天，奥斯瓦德正式收我为徒，将我定作下任魔塔主，我想，他也许是在我身上看到了冷血的潜质……看到了现在的「加西亚」。”
“……所以那个孩子其实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他已经做出了足够致他人于死地的行为，而这个行为是否成功，就不在魔塔的考虑范围内了。”
“……”
我有些无法接受这种处理，但自己也没有资格去评判什么，只能保持沉默。
夜幕降临，魔塔内的壁炉自动点燃，格雷看着炉火，火光在他浅色的眼瞳中跳动，他像是被催眠了一样，移不开视线。
“直到今天我也不能确定，他当时到底是有意想要袭击他人，还是只是受到惊吓，下意识差遣了魔力。
但火海之中，那孩子回头看向我的脸，还是如此惊恐……就与我们第一次在牢房里见面时他的表情一模一样。”
我不认识那个孩子，但从格雷的话中却能听出，他相信对方仅仅是没能约束好魔力，并不是有意伤人。
魔族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们天生就是强大的魔法师，却控制不了魔力，被其余的人类如此厌恶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善于使用黑魔法，也是因为他们容易失控。
“你和那个魔族的幼童，是我唯二亲近过的孩子。”
格雷用指腹轻轻触碰我的脸颊，我顺从地低下头，贴上他的手心，才抬眼去看他。
“小伊妮特，我给你讲这个故事是想告诉你，我知道你有多纠结，我理解的，我大概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完全理解你此刻心情的人了……你相信我吗？”
我轻轻点头，对他接下来的话有所预感，却还是真诚道，“我永远相信你，格雷。”
“那就好。”
他欣慰地笑了笑，“你想保护的那个人——尤里西斯·伍德洛——他现在还是无辜的，还没在手上沾染鲜血，在他变成一场毁天灭地的灾祸之前，把他带到魔塔，救下他吧。”
“……”
果然啊。
前阵子我就觉得奇怪，魔塔现在正是需要养精蓄锐的时候，缺少人手，为什么加西亚还要派伏恩和西泽来公爵府保护我呢……
原来他们并不是来保护我的，而是在监视借住于公爵府中的尤里西斯。
格雷没有直接派人来抓尤里西斯，也并不说明这件事有什么回转的余地，应该只是想避免冲突罢了。
让我把尤里西斯引到魔塔，就能最大化地避免伤亡。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格雷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不是我，是「加西亚」。
两个月前作战那天，尤里西斯完全不受造梦术影响，这说明他不仅仅是个魔族，身上还流着魔族皇室的血，和坦塔罗斯是同一支血脉，所以梦魇之神的能力才放过了他。”
竟然是那个时候……
见我还在思索，格雷又说道，“在面对加西亚的时候，连坦塔罗斯都会克制不住自己，微微颤抖……可尤里西斯一次也没有流露出恐惧过。”
！！
【“魔族比人类要敏感许多，像动物一样，他们天生就能察觉出混在人群之中的强者，并会对比自己强的人充满恐惧与戒备之心。”】
我瞬间想起他几分钟前的那句话，不可置信道，“你是说，尤里西斯比加西亚更强？”
格雷点点头，“他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不知道自己原本有多强，但总之，这个人非常危险……不能留在塔外。”
“……”
“伊妮特。”他催促道。
“……如果尤里真的变成了一个罪恶的人，那杀死他，就是我的责任——”
沉思许久后，我终于开口，十根手指紧紧扭在一起，仿佛要把心中的纠结和不安捏碎。
“——但在那之前，如果我现在把他带到魔塔，他很有可能就死定了……我会害死他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又何尝不想把尤里先寄存在魔塔一阵子，躲过外面的危机，再从长计议……
可现在魔塔里也并不安全啊。
这回轮到格雷疑惑了，“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一直急着想来见你的原因……”
我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将自己这两个月的推测讲给格雷，每个字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我怀疑，在魔塔中有颗沉睡的暗核。
我不知道它会被藏到哪，但一定藏得很深，藏在常人不会去找的地方。
虽然现在我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可如果你真的在塔中找到了暗核……那雪狼的身份就昭然若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