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折子是谁批的？”
工部尚书接过茶碗的时候气都还没喘匀。
“出什么事了？”南宫正见他着急不似作假，立刻屏退左右。
工部尚书从怀里掏出折子，无言地递给南宫正。
他一收到宫中传信，就着急忙慌地来找南宫正讨主意，此刻一坐下松懈，他是喘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南宫正打开奏折，只看了一眼就放下了。
“太后的字。”
“说是皇上差人抱了折子去皇后那儿，皇后又带去太后那儿。”工部尚书喝完一盅茶，顺过气来，“朝政不会又要被王家捏在手里吧？”
“你说是云皇后把折子给太后的？”南宫正问。
“那还有假，御书房的常碌亲自去送的。”
南宫正向后倚着座椅的靠背，陷入沉思。
工部尚书对王青仪主政这事心有余悸，当年赵光霖还有些能耐，压制住了王家，绝了王皇后的心思。
还以为王家倒了，王青仪没了依仗也就歇了心思，想不到赵家又给了她卷土重来的机会。
奏折上，“知道了”三个字，轻轻巧巧，却很能挑动起某些人脆弱的心境。
“南宫兄，可想出什么来了？”工部尚书忍不住催促，“太后这是什么意思，皇上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什么意思，重要吗？”南宫正坐直身体又看了一眼桌上的奏折，“太后想插手政事，也要看萧家愿不愿意。虽说大漠的局势稳定，可战场上变幻无常，就算是常胜将军也有打败仗的一日……”
南宫正微微皱起了眉头：“若是太后真有接手政事之心，今日借着奏折之事，挑几个大臣去上阳宫连带着皇帝一起训斥了，岂不是更好。坐实了皇帝无能，她不就能顺理成章的辅政。”
工部尚书眨眨眼睛：“南宫兄说得有道理，可若是太后这样做，岂不是会引起朝堂上的异议，如今太皇太后那里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苏家也没有透露出丝毫风声。万一，太皇太后有别的念头，太后岂不是正好递了把刀。”
“所以，她只是试探一下。”南宫正喃喃道，“等明日上朝，看皇上是怎么说的。”
南宫正说完，就唤自己的侍从进来，小声交代了几句。
先帝驾崩后，京城便开始执行。
如今虽已过了多半年，但皇上不提，京兆尹乐得轻松，也权当这规矩就这么定了。
“今晚你怕是要在客房将就了。”南宫正对工部尚书道。
“出这么大事，你也能睡得着？”工部尚书气得拍桌子。
“这算什么大事。”南宫正无所谓道，“跟三更半夜萧家匆匆入宫那会儿比，可不算什么。”
南宫正再想下去，又笑了：“说起来，那次还是云皇后占了上风，这一次……”
“真是可惜。”工部尚书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这一次多好的机会，她就应该抱着奏折去御书房把皇帝训斥一通，再留在御书房里处理政事。如此，尽劝谏之责，在宗室那里说得过去；立皇后之威，让文武百官服气；进御书房，名正言顺辅政，一箭三雕的事。”
工部尚书连连叹气：“她倒好，又跑去太后那里寻主意，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让王青仪插手，她以后哪有好果子吃。”
“皇后谨慎惯了，能想到把这烫手山芋丢给太后，已是不易。”
工部尚书看了一眼替云桐说话的南宫正：“得了吧，你也觉得这事她办得不漂亮，唉，可惜可惜啊。”
“没什么可惜的。”南宫正道：“云晏的算盘打得好，把人养的庸弱一些，等做了皇后就只能扶着他的手往前走。”
“哼，这王八蛋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没有那个命。把自己的兄弟都害了，结果他腿一蹬，亲儿子连个能依靠的都没有。文老太君说的一点没错，云家还是毁在他手里了。”
南宫正原本心不在焉地听着他抱怨，此时突然回过神来：“你说什么，老太君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我老娘说的，”工部尚书道，“腿脚好的时候，她每年都要去海洲探望老太君，有一年，恐怕是云家出了什么事，老太君气急了，才跟我老娘抱怨了这么一句。”
“老人家见多识广，就是看得比咱们长远。”南宫正喃喃道。
“都说云太傅家的三儿子恃才傲物、乖张轻狂……”工部尚书盯着南宫正书房里的字画感叹道：“我看呀，他们弟兄三个都偏执得很，尤其是老大。”
南宫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墙上挂的山水画是云晦十几岁时的手笔。
“怎么想起来挂这个？”
“前几日收拾书房，翻出来的，重新装裱了挂在那儿，过几天再收起来。”
“到底是齐州出来的皇后。”工部尚书随口感慨了一句。
南宫正却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