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传来一声声告别。
萧前川在那一双双水蒙蒙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红了眼眶。
他从来不是一个感性的人。眼泪有多不值钱，他从小就明白。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那廉价的液体，却一滴也流不出来。
他有些痛恨自己，为无法获得胜利而懊恼，为这数百人的性命而不值，为自己明明感到伤心却流不出一滴眼泪而愤怒，为女王发自内心的真诚善意而动容。
“好孩子。再见！最后请允许我再次向你表达歉意……”
“别！”萧前川扶住女王的胳膊，看这那张与遥遥极为相似的脸露出如此难过的神情，心揪成了一团。
晕眩的感觉来得太快，眼前黑雾又开始弥漫，萧前川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游戏与现实。他指尖用力深深扣进自己鳞片的缝隙中，勉强保持一分清醒，打趣道。
“别低头，王冠会掉。”
他抽出对方腰封间沾着血的手帕，一点点替女王擦干泪水。
“你知道，我最讨厌眼泪。但比起哭，我更讨厌输啊！所以，别难过，也别害怕，遥遥姐……”
他语气温柔，最后三个字更是轻飘飘。女王抬头还想询问什么，下一秒就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手帕里落了一颗珍珠。
[主线任务进度90%]
得到系统提示，萧前川心道果然，于是使劲儿眨眼，再接再励。
看着从人鱼眼角溢出的泪水落在手帕上凝固成珍珠，众人几乎忘了呼吸。难以置信这样神奇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对此，凌再清楚不过。
第一时间闻到那股血腥与淡香，凌紧张地立刻就要呼叫医官。可看清了新的伤口来源，他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间。
小美人鱼藏在身侧的指尖，不停地颤抖着，一手的鲜红刺痛了凌的眼。
伤口嫩肉旁新长出的鳞片被一片片狠心拔掉，这残忍的自虐行为让凌险些抓狂。直到一颗颗珍珠落下，凌终于明白，对方的良苦用心。
他无力地垂下头，只能紧紧拥抱住怀里这条傻鱼。
从一开始，凌就猜测，传说中得之可以长生不老的人鱼眼泪，未必是真。但有很大概率，那就是人鱼毒素的解药。
在威廉道出夏尔的人鱼身份时，他有过犹豫和挣扎。但发现对方眼神里的失望，凌自私地咽下了所有可能。
他知道人鱼眼泪的秘密一旦暴露，那么等待对方的将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所以，他要让大副再也开不了口。
生死面前，没有圣人。
凌觉得自己可能被小美人鱼给蛊惑了，不然自己的一颗心怎么会全都挂在对方身上，哪怕成为王朝的罪人。
可现在，他明白，自己从来没有被蛊惑过。
他的心，从一开始就偏了。
女王看着小美人鱼越发惨白的脸色，突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捧着满手珍珠，惊慌摇头。
“够了！快住手，孩子。”
可这眼泪来得艰难，收得也费力。
随着血液的流失，伤口的疼痛渐渐麻木，萧前川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下手也没了轻重，只一味地想要弄出更多珍珠。
系统一遍遍地提醒，也没能让他清醒几分。
[提示:玩家当前生命值10点。请注意生命值低于10点你将失去自主行动力。]
[提示:玩家当前生命值10点。请注意……]
“够了！”
一声怒吼在耳边响起，萧前川察觉自己的手被人捉住了。他抬头看去，一滴水珠砸在脸上，冰冰凉凉地，很舒服。
又一滴落在鼻尖，随着他仰头的动作滑进眼窝。萧前川觉得有些刺痛，闭了闭眼，最后一颗珍珠啪嗒掉在甲板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视线逐渐恢复清明，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水珠落了下来，萧前川看着黑压压的乌云，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下雨了？”
凌偏头抹了把脸，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笑道。
“对！下雨了。我们该走了。”
这云积攒了多时，雨下得很大。不一会儿甲板上的人全都淋成了落汤鸡，却没有一个人离开。他们注视着那条美人鱼，不愿眨一下眼。
萧前川在雨中舒展身体，每一片鳞都因为雨水的滋润而散发出莹白的耀眼光泽。
精力的暂时恢复让他决定速战速决，毕竟还剩下最后10点生命值，再也经不起任何意外了。
“是我该走了。”
虽然有过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当小美人鱼对自己摇头时，凌还是难以自控地收紧了手臂。
“我送你。”
萧前川肩膀被勒得生疼，却还是耐着性子凑到对方耳边，“我要回家了，我的神明在等我。你们也该回家了。”
不等凌再开口，小美人鱼纵身一跃，跳入了海中。
众人一声惊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凌已经反身冲到了船舷边上，大半个身子探出船外，险些掉进海里。
可小美人鱼落水一瞬便淹没在了浪花中，让人寻不到半点踪影。
“啊！怎么办？下面……触手怪还在下面。”
“小美人鱼会被撕碎的，怎么会这样？”
“它怎么敢跳下去？不害怕吗？”
“难道，美人鱼跟那触手怪是一伙的？”
众人的疑问凌本不想理会，可一想到小美人鱼为他们付出那么多血和泪，竟然还有人如此污蔑他，这一瞬再也忍不住爆发。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