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颠球能颠一千下，那可不叫技术。那是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训练做到的，然后就是去马戏团上班咯。——约翰·克鲁伊夫
龙峤狠狠吸了口烟。
“谁怕谁啊？”吴顺忍不住替他回应，“我龙哥那是在西班牙挝联赛的人，在诺坎普同巴萨打过比赛……”
龙峤反肘朝后一撞，止住了他的blabla。
吴顺捂着被撞的部位，痛苦又不甘心地坚持为他龙哥代言：“我龙哥就是低调……上一个不服我龙哥的人，一个颠球过顶人都吓傻嘞。”
“那是，我们龙教练可是国际着名球星，专业的啷个可能怕你们这种业余的？”杨有财一脸愤慨，“他不答应同你们比划，那肯定是怕伤了你们的人又伤了你们面子。”
瓜皮哈哈大笑，嘲讽地看向龙峤：“姓龙的搞人心倒是挺有一手。他们这么维护你，晓得你当年做过啥么？”
“龙峤，看球！”强哥沉声伸手一拍，瓜皮手上旋转的球被拍飞，端端正正飞向龙峤。
龙峤不躲不避，也没有像当年那样闻声看球。他坐在树桩上闷头抽烟，硬生生让球撞上自己的肩胛。球速不算快，砸在肌肉上发出的闷响仍然清晰可辨。
“想打架？”吴顺撸袖子，又撞撞吴展鹏，示意他一起撸。
吴展鹏心领神会，立刻动手替吴顺把另一只手的袖子撸上去。
“那就比划比划呗。”龙峤终于开口，“我这里场地有限，就比个颠球好了。比个数还是比时长，随便你们。”
云头寨乡巴佬们听得眼睛一亮，只当又能看一回精彩的表演。
瓜皮已经点头应战，强哥却摇摇头：“要比就比真功夫，玩这些虚头八脑的没意思。”
吴顺听得不高兴了：“啥叫虚头八脑？颠球不是足球的基本功么？”
龙小猫紧跟着他点头，如小鸡啄米。
自从见识过龙峤的颠球绝技，云头寨乡巴佬们又把网上梅西等大球星的颠球视频找来一一膜拜，现在他们学练脚背颠球特别认真，尤其是吴顺和龙小猫两人，都暗戳戳奔着挑战绝技去的。
强哥笑笑，朝龙峤摇头：“看来你在教他们基本功之前，落下了真正的基本功。”
“啥意思？”吴顺不解，“基本功之前还有啥基本功？跑步么？比跑步不熟悉地形你们不是吃亏么……”
旁边瓜皮几人大笑起来，钉子更是同大飞一唱一和。
“这水得不是一般二般啊，不用杯子都能挺响。”
“砸了这么多钱，连最基础的东西都没教给人家，这到底是啥情况？”
“鬼知道，大球星么，职业的思路哪是我们业余的能跟上的。”
不止吴顺听得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云头寨其他乡巴佬都变了脸色，数道目光一齐飞向龙峤。龙家茂拍拍杨宇航：“崽啊，你晓得他们在讲啥不？”
杨宇航也听得莫名其妙，但小红毛绝不软耷：“听他们瞎扯，他们业余！”
“小子，刚才瞧你练得还挺像样子，所以哥好心劝你一句。”大飞搭上少年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别被带歪了路，把耍花枪当真功夫。”
“不会吧？”杨有财惊讶道，“你是说龙教练教我们的有问题？”
“有个屁的问题！”吴顺狠狠蹬了他一眼，“梅西、苏亚雷斯他们不都这么颠，哪个王八蛋敢说他们虚头八脑？
龙峤知道他的队员都在等他开口，一个解释或是一个反驳。但他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听强哥好心好意地解释。
“颠球当然是基本功，练颠球没问题，颠球能颠成梅西那样更没问题。但是就算颠球能颠一千下或者一小时不落地，那都没有意义。”
强哥当年在县青队是队长，可不是杨八一这种日常沉默，只会喊口号的队长。他经常替教练给球队训话，此时一字一句，说出口都很有说服力。
“那种技术，是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训练做到的，花式足球耍的颠球比正规足球运动员能耍的更好看。我们挝球可不是为了表演好看。”
“一句话！”大飞插嘴总结，“颠球厉害的人，挝球未必厉害。”
瓜皮点头：“知道英国的鲁尼么？连续颠球颠不了二十个，但人家是球场坦克。”
山娃补充：“知道法国的登贝莱么？经常颠球失误也没妨碍他当足球天才。”
钉子负责嘲讽插刀：“这个登贝莱前几年在巴萨，那是真跟着队伍拿了三次西甲冠军，两次次国王杯冠军和两次次西超杯冠军。能颠球过顶吓傻人又怎么样，踢不上甲级就只能蹲乙级。”
强哥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打岔，继续循循善诱。
“真正的技术是什么？是一脚出球，球速适中，恰好能最舒服地传到你队友脚下。是你队友传过来的球，你用脚背也好，小腿也好，脑袋也好，恰好能接停。”
他看向龙峤，目光炯炯：“足球挝得好不好，不看花架子，要在场上见真章。”
龙峤的手哆嗦了一下，是烟灰带着火星落在手背上。
“龙哥，跟他们比！”吴顺忍无可忍，“让他们看看你的技术！”
“是啊是啊。”杨有财附和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怎么比？”龙峤弹了弹烟灰，笑道，“我一个人跟你们来场五人足球？还是要我领着我的球队跟你们的球队比？那还是别比了，我直接认输省事。”
“啥意思？”吴顺凑向吴展鹏，“龙哥这是嫌我们水么？”
吴展鹏耷拉着眼皮，没回答。
“放心，我们可不搞虚头八脑的玩意儿。”瓜皮说，“我们的球队，在县里都算有点儿名堂的。几个队伍的人你任选。”
“算了，没磨合过，挝不出配合。”
“那简单！”大飞说，“你从我们球队挑人，我们到时候直接组野队的人——老体育馆那边晚上挝野球的多得很。这总公平了？”
“公平？我看不见得。”龙峤耸耸肩，“你们队的人当然偏向你们，我不放心。”
他站起身，将烟头在树皮上摁灭：“气不过当年的事，揍我一顿就是，没必要浪费时间。”
瓜皮大怒：“姓龙的你这啥态度？”
“就这态度！”龙峤拽过他的手臂，朝自己肩窝用力一抵：“不道歉，没后悔。”
他目光冷漠，一一扫过故人：“我是职业的，你们是业余的。这就是事实，不服气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