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烧的水直到四更才用得上。
等到谢枝洗完在床上躺下还没睡多久便感觉身边的人发出轻微的响动。
“要走了么？”她眼睛都睁不开。
江上影轻声道：“嗯，时间还早，再多睡会儿。”
谢枝迷迷糊糊的爬起来，“我去送送你。”说着，她摸索着下床，没想到又是腿一软，径直的往前倒去，一下栽进了江上影的怀中。
这一下反倒是直接将谢枝的瞌睡虫都惊走了，她额头磕在江上影冷硬的盔甲上，不疼，但凉的很。
江上影眼中染了几分笑意，他伸手替谢枝揉她酸软的腰肢，道：“外面冷得很，别去了，若是实在舍不得我，之后便多写几封信，一日十几封也行。”
谢枝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扒开他的手，兀自下了床，找了外衣刚想穿上，却见江上影递过来一件，“穿这件吧，这件好看。”
谢枝拿过展开抖了几下。
也不知江上影是从哪里找来的红衣，昨日那件被她穿脏了，这件倒是全新的一件，样式简单，但是上面的花纹却繁复得很，看那上面的绣工，就知道出处不简单。
“这是我母亲身边的绣娘做的，我母亲走的早，何姨便一直留在王府照顾我和兄长。前些日子她得知我娶了妻，便说要给你做件衣裳，问我你喜欢什么样式什么颜色的。只是那几日你不愿理我，我就自作主张选了个红色。”
江上影道：“红色衬你。等我从战场上回来，我们便成亲，到时的嫁衣你穿着定也好看极了。”
谢枝神情黯然了一瞬，随即她又莞尔笑道：“好啊。”
庄重严肃的军队从城门离开，秋日萧瑟，连带着那沉闷的脚步声都带上了几分孤寂。
谢枝站在城楼上看着人逐渐远离，江上影骑着一匹通体纯黑的马走在前方，一边是离王和离王世子，另一边则是谢昭，郑将军，还有……一名女子？
谢枝眨了眨眼，女的？那是谁？
卫岚吗？
不对，卫岚刚刚还和她一起站在这儿刚走不久，并且她也没道理自己亲自上战场。
那是谁？
谢枝忽而定了神。
一名身穿红色官服的男子恰巧映入她的眼中。
男子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往上看过来，见是她神情还怔愣了一瞬，继而面露欣喜，同她点头示意，便走进了城门中，身影消失。
没过一会儿，男子登上城楼走到她身边，“生生。”他在她两步远的地方站定，眼睛温柔地注视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你。”
说完，他又觉得自己这句话是句蠢话。
谢枝家人都远去前线，她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正常不过。
“瞧我说的，校尉大人他们都出征了，你定是会来送他们的。”
顿了顿，他又道：“红色很衬你。”
秋日萧条，反倒是这抹红，一下就映入他的眼底。
谢枝笑了笑，道：“官服也很衬你。”
温时良腰间还坠着那块玉坠，往旁边微微挪动时与另一块镀金的玉佩相碰隐隐发出几道声响。
“昨夜先帝驾崩，太子持诏登基。本是动荡的时节，却突然要派兵去往南面。”温时良道：“太子登基一事与江上影也有些关联吧？”
谢枝转头看他，静静地不出声。
温时良低头自嘲一笑，道：“我也是猜测。方才长宁公主与我说她昨夜在宫中碰见了江上影，没多久宫内便传出了宣帝驾崩的消息。再然后她一直寻找的卫三小姐和太子便出现了，这种种巧合的很难不让人怀疑。”
谢枝收回目光，继续望着远处浩荡的大军，良久才道：“宣帝昏聩，就算不是江上影，也会有其他人先做了这件事。”
温时良并未说什么，只是过了很久，久到大军渐渐消失在群山绵延之间，他忽然说了句：“要起风了。”
谢枝眼中映着天边渐露的晨曦，她轻声道：“此战凶险，长宁公主虽自小习武，但她并未真的上过战场，你放心她去？”
“那是她的选择。”温时良道：“她是大衍的公主，是靖安王的女儿，她受到的殊荣是普通人穷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得到了什么就该付出什么，她懂得，所以此战她非去不可。”
顿了顿，他又说道：“那夜的事，多谢你了。”
“长宁同我道别时她都说了，之后我想了想，许是你阻止了那人，我和长宁才并未中了那人的奸计，长宁也拜托我和你道一声谢。”
谢枝摇了摇头，“能帮到你便足够了。”
天边的橙黄的霞光越过群山洒落在大地原野之上，沉寂的都城缓慢苏醒过来，身后遥遥传来了庄重威严的钟声。
二人应声回头看去，霞光就在他们身后，仿佛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光，似初到人间的仙人，又似仰望九重天的尘世俗人。
“走吧，钟声响了……”谢枝道，举步要走，忽而被身旁的温时良一把拉住，就听温时良急急的大声道：“生生，你……”
眼前的事物逐渐模糊，温时良的声音就像从远方传来一般，看得见他嘴唇启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紧接着，她眼前一黑，再是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了。
“生生——！？”
温时良搂着昏过去的谢枝，看着她眼角，鼻子，耳朵不断涌出的鲜血，他脑中空白了一瞬，随即立马叫守在下面的小厮去找大夫。接着他刚想抱着人离开，却发现触手可及都是一片的温热湿濡。抬手一看，竟发现都是鲜红的一片。
“生，生生……”温时良眼里的焦灼碎成了无措，茫然，和不可置信。
“来人！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