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问完后，轮到鬼卿沉默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那条所谓艰难的路，对谢必安等人来说并没有那么艰难。
因为谢必安等人要做的只是飞升，终点便是成为一方天地的主宰，到时候就不用再过这样躲躲藏藏的生活。
而他要做的，不止是成为帝境强者这么简单。
天庭那一战，无量光佛连同张道陵几位帝境强者都无法让天帝用出全力，哪怕最后帝后出手，同样无法撼动天帝。
他无论站在哪一边，都必须打败天帝与道枯子其中之一。
这只是他的路，并不是谢必安等人要走的路，他们要做的只是成为不被欺凌的强者。
可人生来就是有强有弱，不是所有弱者都能变强，那些弱者又该怎么办呢？
在觉察到这个想法后，他不禁心中一惊。
他向来信奉弱肉强食，怎么会有同情弱者的想法？
这是道枯子该有的想法，不是他的。
虽然目前没有异样，但他必须警惕道枯子的意识复苏。
这一刻，他止不住地回想与天帝的对话。
如果天帝真的给他自由选择的机会，他一定毫不犹豫站在天帝那边。
他向来只在乎自己，以及自己在乎的人，旁人的死活与他无关。
救天下那是道枯子要做的事，他要做的只是救自己。
谢必安见鬼卿怔怔出神，轻轻咳嗽一声。
鬼卿这才回神，但看起来还有些恍惚。
“你刚刚问的什么？”
“我想知道，那些在你口中成功当人的有哪些？”谢必安又问了一遍。
鬼卿略一思索，给出答案，“天师张道陵，天军连山易和连山兑两兄弟，我目前知道的就这几个。”
“连山易？”谢必安顿时惊呼一声，“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咱们现在住的这座寺庙，供奉的正是他的神像。”
鬼卿猛然转身，看着石座上的那尊金身塑像。
若只看身形与那持剑傲然立世的气质，基本上与易云一模一样。
只不过因为岁月流逝，金身塑像上的面容已经很模糊，他竟然没有认出来。
“大师兄，我们还真是有缘啊。”鬼卿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与他是师兄弟，那应该也是在九州大陆的成名人物，怎么我以前没听过？”范无救有些疑惑。
“那都是后来的事了。”鬼卿一带而过，注视着易云的金身塑像，笑得愈发温和。
范无救“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
谢必安直接忽略了二人的对话，激动地走来走去。
“还有张道陵张天师，他是道教的创始者，虽然早已飞升，门下弟子信徒至今依旧遍布九州大陆。如果能得到这些人的支持，我们的势力又会强上许多。对了，你跟他熟吗？”
鬼卿略一思索，轻描淡写道：“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是我老师。”
“那太好了！”谢必安差点激动地蹦起来，“那我们接下来只需去联系他门下的弟子就可以了，你有什么信物吗？”
鬼卿摇了摇头。
谢必安连连摆手，“那也没关系，只要能找到人，总能有证明身份的机会。”
范无救咂舌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激动？”
谢必安笑道：“我当然激动啊，以前只是希望，还不知道存不存在，如今却真实地看到路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计划就得改变了，接下来我们得更改一下行动路线。”
谢必安激动地将范无救拉到一旁，迫不及待地商议起来。
素雪走到鬼卿身旁，伸手轻轻拉了拉鬼卿的衣袖。
鬼卿目光从金身塑像上移开，问道：“怎么了？”
素雪轻声道：“现在误会已经解除了，范大哥也不会再阻止你，你可以继续做想对我做的事。”
“这话可容易让人误会。”鬼卿打趣起来。
素雪羞得将头低下。
“我本来是想看看你是谁，但是你现在在我身边又跑不掉，还是给自己留下点神秘感吧。”鬼卿重新坐回到蒲团上，手杵下巴缓缓闭上眼睛，再次入梦。
素雪虽然有些疑惑鬼卿为什么如此嗜睡，但也没有出言惊扰，默默坐到一旁守着。
鬼卿缓缓睁眼，还是那个熟悉的寝宫，这一次他没有去见天帝，而是完全沿着当初的轨迹，调天军去寻找安忍的踪迹，成功见到了被安忍擒住的易云。
“你能感知到这是一场梦吗？”鬼卿看向安忍。
安忍笑道：“浮生若梦，你若说这是一场梦，倒也没什么不可。”
“是啊，也许我所处的，也只是另一场梦，只是我还未醒。”鬼卿叹了一声，转头看向易云，“大师兄，你还记得我吗？”
易云摇了摇头。
鬼卿温和笑道：“不记得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够了。大师兄，从我出生到现在，最信任的人除了我娘，就是你了。我想你现在已经加入地府了，也许未来我不会站在地府这边，但我依旧信你。你永远是那么光明磊落，纵然立场不同，你也不会骗我害我。”
“那么……”鬼卿顿了顿，走到易云面前，双手按住易云肩膀，眉心轮回亮起，竟飘到易云额头，“大师兄，这是一场梦，真实的我在你的神庙里驻足，并为之仰望。我的人生旅途中，你帮过我的实在太多了。曾几何时，你是我的指路明灯。你于我而言，如兄如父，亦师亦友。我现在能完全相信的只有你，如果你能想起，请一定要来找我，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易云在轮回印的照耀下，缓缓闭上眼睛，似乎陷入沉睡。
良久，易云缓缓睁眼，那眼神温润，看向鬼卿的眼神也是那般温和。
就是这个熟悉的眼神，不是天庭的连山易，而是轮回世界的易云。
鬼卿看着这一幕，开怀大笑。
他知道，他成功了。
就像曾经在轮回世界发生的那样，他以梦道影响了易云，从而影响到了现实。
以时间之后，影响时间之前。
这是轮回！
天庭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