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昔在山脚下陪聂尘尘玩了一下午过家家，聂尘尘讨喜，跟镇上的人讨了不少枣子。朝采镇的枣子个头大，还甜，泉水一洗，聂尘尘一吃一个开心，还给他哥捞了一堆。
柯昔看着聂尘尘一个一个将大枣子挑出来，不太能想象聂行云带孩子的样子：“尘尘很喜欢哥哥啊？”
聂尘尘蹲着，果子都分不拎清：“嗯嗯，哥哥对我很好，所以喜欢。”
柯昔“嗯”了一声，声调上扬又下降，尾音拉得很长，搞得聂尘尘直发笑。
但小朋友也天真，怕小柯老师会不会觉得自己有了哥哥就不跟他玩了，这么个语调是阴阳怪气地在不开心。
他笑完就转头在枣子堆里扒拉了个最大的给柯昔：“也喜欢小柯老师。”
柯昔忍不住逗他：“那哥哥和小柯老师尘尘更喜欢谁？”
“小柯老师第一，哥哥第二，爸爸第三，妈妈第四。”
甚至父母是排最后的，听起来还挺看碟下菜。
但聂尘尘神情不像作假，思考得很认真，回答得很果断，一点面子没给自家人留。
柯昔撑着脑袋看他：“为什么哥哥在小柯老师后面？”
聂尘尘这回更果断了：“哥哥不爱说话，像哑巴。”
“噗”。
柯昔听乐了。
所以聂行云带孩子就是有求必应，但哑巴？
倒挺像那个闷葫芦的作风。
聂尘尘虚心作祟，说完了还知道找补两句：“但是哥哥什么都答应我，只要我乖乖听话，哥哥会给我买很多东西。”
“给你买乐高？”
“买冰淇淋和巧克力，猫咪娃娃，带我打游戏，还有游乐园！哥哥什么都不怕！”聂尘尘开始张着手指数，他话说得少，有时候说得不太拎清，但笨拙地夸赞他哥，“也买乐高。”
这么看下来聂行云也不是不会鼓励式教育，还鼓励得有点过了，8-0=0看都不看聂尘尘就能出去乐一整天。
“嗯……”聂尘尘又思考，好像要给哥哥多说点好话才可以，“哥哥，哥哥还会摸我得头，也不会骂我。”
小朋友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了：“小柯老师也是，你教我认错，给我糖吃。”
聂尘尘跟柯昔说过，自家妈妈说自己画画时浪费时间，小林老师也说过聂尘尘常是管家接回家的，接触父母的机会估计还没接触聂行云的机会多。
虽然觉得聂行云是敷衍式带娃，但对小孩好点无可厚非，小孩缺失的东西总要在哪里找回来才好。
柯昔突然想，如果自己十二岁离开奶奶时遇到的是聂行云就好了。
他很容易满足，每天讨个摸头就可以了，他应该比聂尘尘要聪明会看眼色点，聂行云应该不会像奶奶那样在梦中恨他的名字，或许自己也就不用吃药了……
可聂行云在云端之上，柯昔没有翅膀，应该也没办法那么早遇到聂行云。
所以他伸手摸了摸聂尘尘的头，笑说：“你有个好哥哥。”
聂尘尘露着大牙，少有地笑得那么开心。
聂行云和年赋下来正好到晚饭点，就看聂尘尘嘴馋，吃枣都快吃饱了。
柯昔对镇上的路还算熟，带他们去老饭店碰运气，老饭店换了招牌，竟然也真的没有倒闭。
小小的门店有了引客的服务员，门口说您请进，进去了老板问：“您几位？”
柯昔比较熟门熟路，所以牵着聂尘尘走在了前面。
玩了一下午，聂尘尘说什么也不肯撒手啊，就好像自己没说过哥哥的好。
“三位，带一个小朋友。”柯昔说。
老板已经头发鬓白，盯着柯昔的模样好久，领着人坐下了还回头多看了两眼，最终忍不住，转头不到一分钟又回来问柯昔。
“阿星。”老板看着他不太确定，“你是阿星对吧？”
阿星啊。
柯昔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一开始是昔夏枝这么叫他，后来昔夏枝逼着柯铭奕也这么叫他，他们总这么叫，邻里听见了听久了，就都知道柯家有个叫阿星的小孩。
再后来柯铭奕和昔夏枝都没了，奶奶太想自己的儿子与儿媳，也会这么叫他。
柯昔很喜欢这个称呼，星星是很闪亮的，只是离开了朝采镇，就没人这么叫他了。
他没想到老板还认得出来他。
“是，南叔，好久不见。”柯昔站起身来同老人说话。
“是好久，都六七年咯。”南叔细细看着柯昔，“小枝和秦姨他们走后就没见过你啦。”
柯昔长大了很多，安静时看着沉稳，变了太多，但眼睛却仍然未变。
他也已经变得很高，南叔摸了摸他的头：“过得还好吗？”
按照普通人的标准，柯昔有吃有喝，过得是好的，要说出去，应该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但是柯昔没有认识很多的人，当初昔春玉接走他，也没有问过一句他是不是过得好。
南叔这么问，他突然有些心慌，不知道怎么回应。
年赋没听说过柯昔的事，听见南叔那句“走后”还有些不相信，但一看向聂行云就被瞪，他有许多好奇的问题，但想问不敢问。
何君来说柯昔沉着得不像同龄人，没想到真相如此快便水落石出。
柯昔提起嘴角笑了笑：“挺好的。”
南叔从前就住在他们家隔壁，人热情，夫妻俩没事就往他家送水果，柯铭奕要面子，非要回礼，结果就是南叔家门上的门神都是柯铭奕画的。
要招呼客人，南叔没聊多久，但还像以往一样照顾他，多送了几个菜。
柯昔见了南叔以后安静了许多，原本借着介绍朝采镇为由，柯昔今天还说了不少话，不想吃顿饭便被打回了原型。
聂行云跟年赋聊开发的事，柯昔就安安静静给聂尘尘剥虾。
临走时南叔又叫住了他。
“阿星，等等。”
他拿了两本相册给柯昔。
“这是以前小枝给我们两家拍的，让我拿去洗，没赶得上亲手交给她，正好阿星你今天回来，给你也是一样的。”
柯昔没说什么，只伸手接下了，跟南叔告别。
他没让年赋给钱，自己悄悄扫了码，多给南叔扫了200块。
“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南叔将人送出门后，有些不舍。
柯昔和昔夏枝很像，虽然年龄差不大，但南叔一家把昔夏枝当自家女儿看的，从小对柯昔也当自家孙子看。
太多年不见，柯昔其实也对那些好印象不深了，他以为对方也一样。
但南叔似乎还惦记着他，无关其他，因为他身上已经没有什么可图了。
“年后吧，南叔。”柯昔给人承诺道。
“好，好。”南叔赶紧留了柯昔的联系方式，“下次回来告诉叔一声，叔让婶子提前给你做饭。”
南叔看年赋一直在和聂行云聊，也没有久留柯昔，怕人有事。
聂尘尘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被聂行云丢给年赋背，柯昔拿着两本相册走在聂行云旁边。
他们没有急着回家，慢慢悠悠地走着。
柯昔已经太久没有过不舍的心情，其实他很想问问南叔生活怎么样，他以前的那个家怎么样。
但聂行云他们在旁边，他不好走开，也不好当着人的面问自己的私事。柯昔并不想暴露自己太多。
相册被他拿在手中，但一次也没有打开。
聂行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手帮人拿了。
“不回去看一下吗？”
柯昔被吓一跳，好在聂行云没有要看的意思，但他不明白聂行云的意思：“看什么？”
“你以前住在这里。”聂行云说。
有一半没一半。
意思是不回去看看你以前的家吗？
柯昔沉默了一会，像是回答南叔那样回答聂行云说：“下次吧。”
或许下次来看南叔的时候，他就有勇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