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锐和潘经理她们住在《希尔曼酒店》，这里离广州市人才市场只有200米远，林锐被安排在一个单人间。第二天早上，大家集合到酒店一起吃早餐，看着蓝西裤、白衬衫的林锐，潘经理点点头：
“像个专业的hR。”林锐说：
“最可怕的就只是：像！”潘经理赶紧用左手捂住嘴：
“你不要说话，我还没吃完饭。”林锐点头说：
“好好好，我不说话。”潘经理抬着餐盘，用跑的方式离开。
“你上哪去？我还有事要请教呢。潘经理”林锐压低声音叫着。见潘经理在十米外的餐桌旁坐下来，就想抬着托盘过去，潘经理用手指着他，不准过去，林锐只能放下托盘，无奈地吃了起来。在去人才市场的路上，潘经理告诉林锐的方法是：随机应变。
他们是从后门进去的，整个大门外已经被求职者围了个水泄不通。〈圣火〉集团的招聘展位在一楼大厅的东面最显眼处，宽大的展位，立即彰显出国家一级企业的非凡地位。背景是整个工业区的全貌，红色的〈圣火〉LoGo，犹如旭日东升的太阳，照耀在：中国·广东〈圣火〉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这几个大字上。林锐看到招聘信息上〈促销员〉一栏的要求上，没有标注：月薪和吃住要求，于是去给潘经理说：
“潘经理，如果不把月薪和包吃住这个条件写上去，要么就是招不到人，要么就是，即使招到了，最后也可能会走。”潘经理说：
“所有促销员的底薪都是一样的吗？而且吃住都包？”
“是的。”林锐点头。潘经理转身就走了出去，一会儿拿着支黑色水笔过来递给林锐：
“你自己加上去吧。”林锐接过笔，在〈促销员〉那一栏写上了：
月薪：500元\/月+提成
包吃住
8个人坐成一排，等待着人才市场开门。9：00，人潮涌了进来，迅速将一楼填满，当初在滨海人才市场找工作的情景出现在林锐脑海中，世事变迁啊。
“您好，请问您这是招促销员吗？”第一个应聘者将林锐拉回到现实中。
“是的。你准备应聘促销员吗？”
“是的。”
“请坐。”林锐接过年轻小伙递过来的个人简历：21岁，湖南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然后是个人简介，以及一些豪言壮语，跟自己当初填写的大同小异。林锐放下简历问：
“你知道促销员是干什么的吗？”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腿上的小伙子回答：
“就是在商场卖东西的。”
“一个大学生，为什么要想到来卖东西？”
“因为，任何成功都是从基层做起的，没有夯实的根基，成不了参天大树。我愿意从最基层做起！”林锐听得全身都是鸡皮疙瘩，但还是接着往下问：
“促销员很苦，甚至会被人歧视。你怎么面对这个问题？”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韩信能够忍受胯下之辱，最后辅佐刘邦统一天下。凡做大事者，都要经历人世间的苦难。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是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我能够接受这样挑战！”林锐想：这小子不愧为汉语言文学专业，古文背得好。接着问：
“你听说过〈圣火〉集团吗？”
“听说过，我从小就知道〈圣火〉这个大型企业，一直期望能够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我愿意为〈圣火〉奋斗终身。”林锐毫毛都立了起来，他忍不住将身子向后退了退，调整一下自己的坐姿，发现小伙子的身后，有几个人正拿着本子和笔在迅速地记录着。尼玛，这一招我当初就做过，一会儿，一定会有人重复他的话。
“〈圣火〉是生产什么的，你知道吗？”
“微波炉、洗衣机……电视机，”林锐抬手打断他：
“我们不生产电视机，”小伙子不好意思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但我们生产微波炉、洗衣机、空调和电饭煲。”
“谢谢经理介绍。”林锐笑了笑，继续问：
“如果你是促销员，现在有顾客过来了，你会怎么给他介绍自己的产品？”
“我会给他介绍：〈圣火〉是一家国际性大企业，他享誉全球数十年，是质量和信誉的保证。您买了它，是绝对不会后悔的。”
“你认为，什么样的产品，才容易销售出去？”
“消费者信任的……质量能够保证的……实用的，功能齐全的……大概就是这些吧。”小伙子头上开始冒汗。
“如果你在商场自己的专柜上，但是，就是没有消费者过来。你会怎么办？”
“有可能是我们的位置不够好，所以才没有吸引到消费者。那我们就调整位置。”
“商场的位置是固定的，不能调。”小伙子开始努力思考，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我们可以做促销活动。”他看着林锐。
“还有吗？”小伙子又低头沉思起来，这时，汗水已经开始往下流，他“悄悄”地抬手，用弯着的食指和中指将额头上的汗水刮到了地上：
“我想不出来了，大概就是这些了。不过，我一定能够在工作中听从领导安排，并且向前辈学习，向优秀的对手学习。虽然我是一个新手，但是我相信，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合格和优秀的〈圣火〉人！”林锐点了点头：
“好，我的问题已经问完了。现在轮到你来问我。请问，你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小伙子深深呼了一口气：
“我想请问一下经理，〈圣火〉的促销员要做多久？”
“一年。”
“一年后又做什么呢？”
“信息员”
“信息员又要做多久呢？”
“一年”
“一年后又该做什么呢？”围观的人笑了起来，林锐也微笑着说：
“业务员，做到业务员以后根据能力就可能做业务经理，业务经理再上去就是：分公司经理。”小伙子欲言又止，林锐说：
“有什么就问出来。否则，你进了公司以后，发现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再辞职，就会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问吧。”小伙子轻松地问到：
“〈圣火〉公司有从促销员做到分公司经理这个级别的人吗？”
“有”小伙子笑了笑，有些质疑。林锐右手边的女孩忍不住插嘴：
“和你说话的林经理，就是这个级别的人。他就是从促销员做到现在的分公司经理的。”林锐对女孩苦笑了一下，小伙子和他身后的人发出“喔”的惊呼，小伙子立即坐直身子：
“您好林经理，你从促销员做到现在的分公司经理，用了多长时间？”
“7个月。”
“喔”围观的人群又发出蜂鸣声，引得路过的人纷纷停下观望。
“可以跳级？”小伙子激动地问。林锐点了点头。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用三个月的时间，把所在商场的洗衣机销售到全市的第一名，又用三个月的时间预算出每个月各个品牌的排名顺序，有用一个半月的时间把〈圣火〉空调的销售量做到了全市第一，并且超过了〈圣火〉在该城市前4年的销售量总和。”人群中不断地发出蜂鸣声。小伙子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经理，您能告诉我您在哪个城市吗？”林锐犹豫了几秒钟：
“半年的时间在燕津市，现在在吴苏市。”
“谢谢您，我真心希望能够成为像您一样的人，希望您能给我这种一个机会。林经理，能够就一下您的建议方式吗？”林锐摇了摇头：
“对不起。”
“林经理，我特别能吃苦，我在学校的时候……”
“快起来吧，后边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后边的人纷纷催促小伙子，林锐对他点了点头：
“回去等通知。”
“谢谢您，林经理。我叫王富贵……”林锐在他的简历上方写了个：001。
一个结实、粗壮的小伙子坐到了林锐面前，他双手恭敬地将简历递给了林锐，林锐接过简历：23岁，汉族，武汉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自我评价和豪言壮语（都一样），林锐放下简历：
“武汉大学，那可是重点院校。怎么会想到来应聘促销员？”小伙子用雄浑地嗓音回答：
“有哪一个成功人士不是从最底层做起的？保尔柯察鸡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告诉我们，只有坚强的意志，才能够成为英雄！我最瞧不起那些痞视（鄙视）劳动人民的人。如果没有最底层的劳动人民，他们吃什么？促销员就是劳动人民，促销员就是最低层。我就是要从最低层做起，成为人上人，成为合格的〈圣火〉人！”林锐轻轻摸了一下脸，因为他的口水溅到了自己脸上，但自己又不好意思说。林锐假意拿起他的简历又看了看：
“我记得是‘保尔柯察金’不是：保尔柯察鸡。”大家都笑了起来，小伙子脸一红，笑着说：
“普通话不标准，普通话不标准。”林锐继续问：
“你觉得要怎么样才能把〈圣火〉的空调卖出去？”
“很简单！〈圣火〉是干什么的？〈圣火〉就是个跨国企业，全中国、全世界都知道，你不买名牌去买那些杂牌干什么？〈圣火〉就是你人生的保障，〈圣火〉就是家庭的必需品！老少咸鱼（宜）、童叟无欺，我们可以为〈圣火〉的明天而奋斗。你买〈圣火〉就是买健康。如果回去用了不好，我们〈圣火〉实行三光（包）政策，直接赔你！”这句“赔你”将唾沫喷很明显地到了林锐脸上，林锐用手轻轻擦了一下脸，慢慢地说：
“哎呀，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口若悬河’的‘口’字，是指‘口水’哟，喷得我一脸的口水。”全场哄笑起来，坐在林锐右手边的公司女孩实在是没忍住，双手捂着嘴从凳子上站起来向另一边跑去，扔下正在应聘的人目瞪口呆坐在凳子上不知所措。
“刘国强。”林锐拿着简历念出了他的名字，他满脸通红地说：对不起。林锐没理会，继续说：
“汉语言文学专业，嚯，我们学的是一个专业啊。”他放下简历，这笑着问：
“你们武汉大学的汉语言文学专业都学些什么课程啊？”刘国强将头转向一旁说：
“早都还给老师咯，谁还记得住？”
“全部还了？一科都记不住了？”林锐笑着问。刘国强笑得非常地勉强，不敢正视林锐的眼睛：
“记不住了。”
“我们学的有：古代文学史、现代文学史、外国文学史、文学概论、文学批评，太多了，几十门课程。”
“对啊，几十门，我们学的也是这些。”刘国强看着林锐肯定地说。
“市场营销这一科你学的怎么样？”刘国强把头一甩：
“不行，我就是混出来的。”林锐将身子靠到椅背上，面无表情地问：
“你到底是什么文化程度……我们公司对伪造证件的入职者是要报警的。已经有几个在牢里边待着了。”刘国强抓起自己的简历，头也不回地从人群中匆匆挤了出去，还大声地说：
“谁稀罕进你们公司！”林锐站起来看向他，他没再说话，灰溜溜地走了，转头，看见潘经理和跑的那个女孩儿站在自己身后，林锐笑着说：口水。女孩又捂着嘴笑了起来，潘经理对林锐点了点头。
林锐接过应聘者的简历：黄山，22岁，彝族，云南大学，劳动人事管理专业，个人评价和豪言壮语。林锐心里叹了口气：唉，大家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