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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阳脑中刚生出逃跑的念头,下一息,周身景象竟是又瞬间变幻,独属于纯阳大尊的无上道韵扑面而来,将他彻底淹没,蜕凡之魂便好似狂风暴雨之中的一叶小舟,只能随波逐流。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定睛一看,便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是赫然落座于最前方,一众细心听讲的纯阳大尊都被他撂在了身后。
这里,是距离域主帝尊最近的地方,也是触及真法之处,更是其他人梦寐以求的位置,多少人为此想尽办法,挤破脑袋,只为求得一丝机缘。
是以离阳这么一坐,自然引得下方的那些纯阳惊疑不定。
即便他的气机只有蜕凡层次。
“此……这位又是何方神圣?面生得很,从未见过。”
“老夫分明记得,最近门中并无新晋纯阳才对,莫非是刚刚突破?”
“但为何,气机与蜕凡修士无异?总不可能在帝尊面前,还施展神通,遮掩自身境界吧?未免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哼!不管如何,帝尊既然容许这位道友占据首席,其必然有过人之处,待讲法完毕,你我前去试探一番便是。”
“王兄言之有理,等下便找这位道友交流几许,看看深浅。”
“鄙人亦有这个打算,不妨同行?”
“如此热闹,怎么少得了本小姐?算我一个。”
明明纯阳大尊之间的阳识交流,离阳一个小小蜕凡应当是无法察觉的,但也不知是不是此地较为特殊,还是说人家根本不打算遮掩,亦或者这位帝尊又暗中出手了。
总之,众人的言语落在他耳中,清晰异常,就好似是在身旁朗声宣告,而并非窃窃私语,这便使得离阳心中大骇,再加上数道犹如实质的目光及身,更是如坐针毡。
偏偏太虚二印这种时候却像是完全失效了一般,任凭他如何催动也没有半点反应,万般念头如泥牛入海,整个神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在了这片蒲团之上,只能被动地承受着那宏大浩瀚的道音洗礼,以及身后诸多纯阳大尊的注目。
而能做到这般地步的,也唯有那位帝尊了。
(故意将我传至此地,不让离开,这老登究竟要做甚?)
被一位帝尊如此针对,架在火上烤,离阳自是又惊又怒,暗道莫非是对方恰好与十方帝尊,或是庭浮帝尊生有间隙?才拿自己这个传人开刀?
若真是这样,那可就完蛋了。
不过,就在他做好最坏打算之际,那高踞虚空、仿佛大道化身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不,并非实质的动作,而是一种“意”的流转,那笼罩在朦胧清辉中的视线,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了离阳所在的位置。
刹那间,所有的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身后那些纯阳大尊的暗中谋划和探究目光也瞬间消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悄然抹平,此间恢复了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宁静,只剩下那宏大平和的道音依旧在缓缓流淌,洗涤着所有聆听者的道心。
离阳猛地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溺水的边缘被捞了回来,神魂一阵虚脱,却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毕竟还尚未搞清楚对方的真正态度如何。
是敌是友?
但讲法并不会因为他的担忧而暂停,甚至于突然冒出来吸引众人注意力也只在一瞬之间,顶多算是一段小插曲,一切照常进行.
一时难以脱逃、受缚于地的离阳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努力平复心中激绪,不敢再有丝毫异动,学着和旁人一般,静心聆听那玄奥无比的道音。
只可惜大部分内容对他而言都如同天书,过于高深晦涩,唯有道音中蕴含的韵律能够勉强听出些许宏大意味,只能堪堪窥见浅薄外相,从中摸索些许皮毛,但也足以受益匪浅。
再加上此处得天独厚的修炼环境,充盈着几乎凝成实质的鸿蒙紫气和大道规则碎片,没过片刻,离阳竟是暂且忘却了诸多杂念,全身心投入冥想悟道之中,剑意也自发地活跃起来,如同饥渴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这些无上养分,变得更加凝练、灵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那宏大的道音缓缓停歇。
高踞虚空的身影依旧笼罩在清辉中,不见其开口,但一道平和却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存在的感知中,自然也包括了离阳:
“今日至此。”
简单的四个字,却如同法则律令,下方端坐的数十位纯阳大尊齐齐躬身行礼,神态恭敬无比:“恭送帝尊!”
离阳恍然惊觉,也连忙有样学样,深深一揖,注意力复归现世的他心中不免忐忑,实在不知该如何应对接下来那些纯阳的论道。
大境之差,犹如天堑,更何况眼下足足相隔了两个大境,怕是人家三言两语,便能将自己问得哑口无言。
只是就在他绞尽脑汁之际,却莫名感知到下方的一众纯阳的身影开始缓缓变淡,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依次消散在这片奇妙的讲道天境之中。
不过一眨眼的工夫,此处,便只剩下离阳一人。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虽然免于被纯阳围攻,但若是可以的话,他宁愿那般,纵使闹出个大笑话来,也要比眼下的状况好。
毕竟,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可是帝尊!
离阳连头都不敢抬,整个人僵在原地,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当冥冥之中有一注意落下,仿若万千瞳目转动,他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
“胤儿与宓儿……甚是胡闹,还望你莫要计较。”
他已然准备好接受冲击,却不想对方竟是抛出了这样一句话,直接在心神中回荡,平和,却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深邃。
离阳当场怔住,随即心中大喜,压在头上的无形大山如雪遇春阳,顷刻消融,身子一下轻松了不少,再无刚才的凝重。
(原来是这位!)
他不敢怠慢,赶忙又一行礼:“晚辈离阳,见过十方帝尊。”
不错,能那样称呼姐妹俩的,除了其娘亲以外,还能有谁呢?
早知道是对方,离阳哪里会被吓得跟只鹌鹑似的,毕竟是和自家大老登交情不浅的存在,还不至于刻意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