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来为师这里。”
刚身形轻快回到清音小筑的离阳便收到了吴千梦的传音，不禁眉头一挑，心想这老登莫非是要收回大元天盘？
（这可不行，得想个借口搪塞过去。）
他思绪如电，很快便计上心来，稍整衣裳，这才缓步踏入主屋。
“弟子离阳，拜见师尊。”
“起来吧。”
离阳刚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景象便让他愣住了，此时面前的吴千梦虽仍旧是那副淡漠模样，但以往一向用木簪松松挽就的三千青丝，如今却编成了两条极长的发辫，末梢竟迤逦在地，宛如溪流奔涌。
上次看见这一发型，还是在天师兄洞府凉亭对弈时。
（这老登又搞什么名堂？）
事出反常必有妖，堂堂半步纯阳，不太可能无缘无故便改换外相，尤其是在旁人面前展露。
总之，离阳下意识地提高了警惕，垂首恭立，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四处乱瞟，一副恪守弟子本分的模样。
“虚净……与你说了些什么？”
吴千梦忽然开口，语气平淡，离阳暗暗松了口气，一五一十地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告知对方，无有任何隐瞒，毕竟事关重大，更何况万一对方之后找虚净复核，查出自己有所缺漏，岂不是完蛋了。
反正也并非什么说不得的事情，大大方方阐述便是。
吴千梦静静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直到离阳说完，她才微微颔首：“虚净行事，向来如此，借你之事敲打钟曦，倒也符合她的风格。”
“毕竟，她们二人本就不太对付。”
果然，离阳就知道虚净并非单纯帮助自己，而是存了些许别样的心思，不过说到底也只是互惠互利罢了，谈不上什么工具利用。
“原来如此，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尊提醒。”
这之后，却是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屋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有窗外细微的风声穿过竹林。
良久，吴千梦清冷的声音才打破了沉寂，却是话锋斗转：“你觉得……为师这般发式，如何？”
该来的总会来，逃也逃不掉。
离阳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是一脸认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点了点头：“嗯，师尊这发式颇有新意，弟子闻所未闻。”
“看上去倒更显清丽，与师尊平日里的气质截然不同，若是让旁人看了，恐怕第一眼还认不出来呢！”
末了不待对方反应过来，又补充道：“不若师尊教教弟子如何编织？日后也好为小女改换样式。”
闻言，吴千梦虽依然面无波动，但一双美目中却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异彩，她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垂在胸前的一缕发辫，动作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截然……不同么……”
她低声重复了一句，像是自语，又像是在询问。
离阳捣蒜般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不错，正所谓新颜胜旧容，虽是修士，但既并非无情道，自然不能一成不变。”
吴千梦唇角微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转过身去，只留下一个略显孤寂的修长背影。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大道至简，万变不离其宗，外相皮囊，不过虚妄，执着于此，便是落了下乘。”
离阳听得脸一抽一抽的，却也只能略一拱手：“师尊所言极是，是弟子着相了。”
吴千梦似乎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转而言道：“为师有要事需回宗一趟，长则数月，短则一旬。”
“这些日子里，你便跟着成玉在此间四处逛逛，把握机会，虚心请教。”
“希望届时你在剑道之上有所精进。”
“哦，啊？”
离阳下意识应声顿首，但随即便回过神来，有些诧异，且不说先前分明要他与沈成玉切磋一场，这刚来一天，就突然撇下自己，一个人复返九霄宫又是几个意思？
“怎么？可有异议？”
“弟子不敢，敬遵师命。”
或许是见他生有疑虑，吴千梦停顿片刻，方解释道：“近日天极族的攻势愈发迅猛，宗内急需高修坐镇，不仅仅是为师，就连其他在外游历的长老也一并召回。”
“或许，也与夺回祖地有关，你莫要到处声张。”
（原来如此。）
她不说，离阳都差点忘了天极族正在大举入侵人族星域这回事，毕竟自打入了这幽寰空界，便再难见到天极族，纵使时不时传来只言片语，也一转眼就被其他眼下事给遮盖了。
“还请师尊放心，弟子绝不会透露此等机密。”
他拍着胸脯保证到，随即又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师尊，关于大反攻一事，宗门究竟怎样安排？”
离阳并非上界修士，又刚入门不久，所以对祖地钧宇空界并无多少感情，他更关心的是大战何时开启，也好提前做些准备。
毕竟以他现在的低微实力，很难在两族大战之中存活下来，更别说奋勇杀敌，建功立业了。
看出了离阳的忧虑，吴千梦沉默片刻，似在斟酌，最终缓缓道：“具体时间为师也不太清楚，不过估摸着，已然快了。”
“毕竟，那可是九霄宫根基所在，纵使尚未完全整合人族其他势力，宗门说什么也要一马当先的。”
她忽而淡然一笑：“但放心，宗门不太可能派你这般蜕凡弟子上前打头阵，无异于送死。”
“先行者必然是为师这些长老，既食俸禄，又得真法，自是不能置身事外。”
“况且，血海深仇，又岂能不报。”
言及至此，吴千梦幽蓝瞳目之中罕见流露出一丝血色，登时周身杀机四溢，离阳靠得较近，顿觉如堕冰窖，好在也只是一刹那的工夫，不然他怕是真要经脉冻结了。
“若是如此，那师尊可要小心些，天极族狡诈异常，又天赋异禀，同等境界，吾等难免落入下风。”
知晓和如今的自己还没多大关系，他立马长舒一口气，竟是反过来提醒对方，毕竟好不容易捡了个便宜师尊，可不能一下子便丢了。
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不过这发自肺腑之言，落到吴千梦耳中，却是令她略感不太自在。
哪有弟子告诫师尊的？
倒也没因此动怒，单单瞥了离阳一眼，后者顿时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