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到场，不是因为她心急，是因为她从后半夜到现在就没休息，起的早了点。
胖子随后就到了，乖乖坐到窦豆身边，把一份标书递给她。
窦豆问道，“不是让你们多吃点吗？你怎么吃这么快？一定是没吃好就去打印材料了……”
窦豆拍了拍胖子的肩膀说，“不用着急，心态放轻松点，咱就冲着学习来的，咱就冲着竞标失败来的。
假如成了，那是意外。假如不成，那是应该。你们昨天不是都已经分析好了吗？咱们没优势，就是重在参与。
去吧，吃饱吃好，这边有我呢，来晚点也没关系。”
胖子只好把一叠材料交给窦豆，去餐厅吃饭。确实，胖子紧张地都没吃早饭就去打印材料了。
这会子精神稍微放松点，肚子立马就饿了。
窦姐不愧是窦姐，不愧是能让老大都折服的人，就是沉着冷静，心态好，自己得好好向她学习。
安静下来的窦豆，内心一点都不平静，可以说万马奔腾，心急如焚。
她在下一盘更大的棋。
她从一直形影不离的、如百宝箱一样的大包包里，摸出一只水笔，就在胖子刚才给她的标书上画了起来。
她一直在几张纸上分别画着，非常投入，连所有人都到齐了，竞标就要开始了，她都几乎没抬头看。
她只在胖子进来时，招手让胖子坐到她身边来，吩咐胖子把每个公司竞标的价格记下来，告诉她。
她回头看了下猴子和竹叶青，发现他们人手一个笔记本，一只水笔，一副小学生在课堂上，等着做笔记的样子，她就笑了。
她用手往天上指了指，她的猴崽子们就会心地笑了，大家都知道窦豆这个手势的意思，在这里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吃饭的时候是，“好好吃饭，天天向上！”
睡觉的时候是，“好好休息，天天向上！”
平时窦豆使用这个手势时，竹叶青觉得，窦豆很傻，很逗比。但是，此刻，大战在即，惶惶不安中，觉得窦豆这个手势特亲切、特解压。
连她那没心没肺的笑容，都让人觉得格外放松。
一直以来，她是真的没看出来窦豆有什么过人之处，就是脸长得好看点，她竹叶青也不比她差啊。
做事畏首畏尾，沉稳有余，魄力不足。有时候还疯疯癫癫的，自以为很幽默，竹叶青觉得，那其实就是跳梁小丑的自嗨，就像昨天晚上酒场上那般，不仅让人看轻，还让人觉得丢人。
最让竹叶青看不起的就是，她居然还恋爱脑，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竹叶青悄悄对坐在身边的猴子说，“就看今天她的本事了，这样的死局，如果她能破解，我就敬她是条女汉子！”
猴子对竹叶青总是针对窦豆，也是不喜欢，说，“今天这个局破不了不是很正常吗？窦姐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变形金刚，能刚得过贺正龙，反而不正常了。”
猴子说完，全场扫视了一遍。贺正龙坐在圆桌会议室的后一排，正气定神闲地翘着二郎腿看手机。
顺着猴子的视线，砂哥说了句，“老贺，你坐过来，会议桌这么大，咱这次人少，空位置多了不好看。
大家都坐过来，后面一排不用坐人了。快点窦豆，把你的人都叫过来。”
窦豆只好冲猴子和竹叶青做了个手势，让他们坐过来。
砂哥开场白几句，竞标开始。
窦豆告诉胖子，问到他们时，就说是来观摩学习的，争取最后一个出场。
胖子指了指一堆标书，问，需不需要把标书给砂哥一份。
窦豆说，他要就给，不要就不给。
然后，她就继续在几张标书的背面，写写画画。
半个小时过后。胖子告诉她，小雅信息科技公司的报价35万。
窦豆问道，“继续观察。”
胖子分析道，“这是故意抬高了价格，想利用价格证明，它的产品质量更好，也是兵行险招。”
窦豆点点头，“可能吧。如果正经竞标，故意抬高价格是很危险的，属于虚假报价行为。是违反招投标的诚信原则和公平竞争原则的。”
胖子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三多报价20万。
胖子说道，“这是低廉报价了吧？”
窦豆“嗯”了一声，“跟你们想的一样，降低价格的策略。”
胖子说道，“降价这个大家都能想到。小雅故意抬高价格，也是豁出去死马当活马医，万一人家就信了一分价格一分货的道理呢？
三多肯定是想，我几乎是赔钱赚吆喝了，看在钱的份上，看你动不动心？”
“嗯，看看贺正龙怎么玩吧？”
又是将近半个小时过去，百利达报价25万。
大家都忍不住一阵唏嘘，看向贺正龙，人家就是有底气，宠辱不惊，都是道上混的，大家基本上都懂，贺正龙报的就是实价。
大家最后把眼光移向窦豆，窦豆还在奋笔疾书，砂哥摇了摇头，说，“窦豆轮到你们了。”
窦豆来了句，“我们还是算了吧。”
“那怎么行，既然都来了，就把标书念念吧，哦，窦豆，把你们的标书给我一份。”
窦豆笑看着其它人，“你们呢？要不要，我们印得多。”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心说，这窦豆真会逗乐，砂哥整了一个不伦不类的招标，窦豆也跟着捣浆糊，正经竞标对手，哪有傻到把标书随便给人看的。
能给人看的标书，就绝对没有给人看的价值。
大家都笑着摇了摇头。
窦豆对砂哥说道，“砂哥，我们就是重在参与，让大家体验体验。我们别的就不多说了，胖子，把咱们的竞价直接报出来吧。”
她随手在标书上写上“18万！”
胖子差点就惊呆了，愣了半天，才报出来“18万！”
小雅的人当场就“哈哈”大笑，“窦经理，不带这么玩的吧？”
窦豆回以一笑，“怎么个玩法才好？不过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整一出背越式跳高，我说什么了吗？”
百利达的竞标手说，“你这样低于成本价竞标，损害的是别人的利益。”
窦豆无赖道，“我损害了你们百利达的利益了吗？就今天这种形式，你觉得你们百利达还能拿到这个标吗？”
百利达的小女娃气得说不出话来，看了看自家老板。
贺正龙微笑着，啥也没说。
三多的人站起来，很是气不愤地说，“照你刚才的说法，这个标就应该是我们的。”
“为什么就非得是你们的？我们比你们报价低了好几万呢。砂哥又不傻，放着更便宜的不要。”
三多来了一男一女，女的忍不住也站了起来，义正辞严地说“我们虽然报价低了，但是我们并没有越过标底。
你们已经越过标底了，等于破坏了整个招投标市场的公信力。”
窦豆一直坐着，心说她倒是伶牙俐齿，遂嘲讽一笑，“我破坏的是谁家的公信力？我只不过是尽我们公司之力、尽凌霄办事处之力支持了一把教育事业！
虽然跟百利达比，我们公司不是个大公司，虽然我们凌霄办事处才起步，但是，我今天可以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说：
今后，我们thp信息科技公司的所有产品，面对教育行业，我们都不赚钱，一律成本价，大力支持我们国家的教育事业！”
窦豆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砂哥带头鼓起掌来，贺正龙对窦豆比了一个大拇指，也鼓起掌来。
竹叶青激动地站起来大声说，“格局呀格局，这就是我们窦经理的格局！”
猴子也站起来附和着说，“谁敢这样许诺？只有我们thp信息科技公司，和凌霄办事处！”
猴子和竹叶激动的在空中互相击掌。
其它公司员工一时惊愕，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人肯定疯了，居然敢放这样的狠话，thp信息科技公司是哪家啊？
以前似乎没怎么听到过，窦豆这就是给他们公司拉仇恨的节奏啊，这下thp信息科技公司是出名了，但是也把同行都得罪死了。
产品成本价出售吧，公司得折本，按照市场价卖吧，别打算再迈进教育行业的大门，人家傻了，去买价钱更高的产品。
小雅信息科技公司，一直没说话的张俊杰站起来发问，“窦经理，这么大的事，你能当家做主吗？”
窦豆回答道，“我能提建议，我们老板能做到舍得利益回馈社会，支持教育事业。”
贺正龙家那个清高的女孩子又问道，“你不会为了拿下这个标，就出了这么损人不利己的昏招吧？你这样肆意妄为，就没想过会给公司带来多少经济损失吗？”
她本以为自己家势在必得呢，结果看来这到嘴的鸭子要飞了。
窦豆懒得再理她，只是微笑着说，“随便你喜欢怎么想。”
“你！”贺正龙的女员工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时候，贺正龙起身，说，“我来说两句吧。这次竞标失利，我贺正龙输得口服心服。
确实如凌霄办事处的销售经理们所言，窦经理是个有大格局的人，考虑问题站位高，眼光独到，不拘泥于眼前的蝇头小利。
相信过了今天，无论是凌霄办事处，还是在上海的thp信息科技总部，他们的产品订单，都会源源不断的涌来。
这次竞标，砂校长玩的就是随心所欲，不走正道，连正经标书公告都没有，更没有通过正常的途径去申请招标，他就自己吆喝着把人都请过来，自己当自家的评审专家，邀请大家来竞标。
你们如果跟他认真，跟他讲规范，或者跟他玩花样，你们就想错了。
而凌霄办事处，却很好地利用了这次所谓的竞标活动，合情合理的夺了标，又给自己公司，赚了吆喝，做了口碑。
老贺我佩服，佩服。”贺正龙朝着窦豆拱了拱手。
窦豆赶紧站起来，朝贺正龙鞠了个躬。
“谢谢，多谢贺董的知音和知遇之恩。其实，我们也是歪打正着！如果没有总公司唐董和倪总的无条件支持，我们什么都做不成啊”
贺正龙说，“你说得不错，一方面公司领导要大力支持，另一方面，员工也要有应变机智，以及好的、有价值的金点子才行，更要有远见和魄力。
怎么样，到我公司来吧，我给你个总公司经理当当，比你们倪宪鹏总经理的权力还大。”
“好，一言为定！等我在thp呆够了，就到你们公司去。”
砂哥也凑上来问道，“老贺，你是认真的？这话可不带说着玩的。”你不是为了跟魏成民、唐海平赌气吧？
贺正龙说，“不是说着玩的，在我跟前做事，由我亲自带着，肯定比在云南自己摸索着进步快。”
砂哥看向窦豆，“要是这样的话，窦豆可以考虑考虑，砂哥支持你跳槽到老贺家去。”
窦豆说道，“就是去贺董那儿，我也得把我凌霄办事处的这帮难兄难弟带出来，让他们都能独当一面再说，我走了，给thp留下一个烂摊子不是缺德吗？
而且，我们公司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贺董应该知道的，我更不能让公司雪上加霜。
还有，不瞒两位老哥，我其实一直想从事我的老本行，做服装生意。
我设计了差不多一百多件汉服，还没卖出一件呢，把我可怜的一点点家底，差不多都败光了。
我现在几乎穷得都揭不开锅了。”窦豆做愁眉苦脸状。
砂哥和贺正龙都听呆了，积压了一百多件汉服呢？那得多少钱？你是真有实力。
“做什么汉服，现在穿汉服的又不多，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流行起来，多浪费精力啊。
你还是跟我干吧，保证你很快名利双收。”贺正龙锲而不舍地劝道。
砂哥陪着窦豆发愁道，“你那一百多件汉服怎么弄？好卖吗？你咋不拿到丽江卖卖试试呢？丽江人来人往的，客流量大，说不定有人喜欢呢，压在手里多愁人呢。”
窦豆笑道，“砂哥，您信不信，我很快就能把它们全部处理掉，卖空，卖缺货！”
砂哥磕巴着问道，“不会是，降，降，降价处理吧？”
你可是刚做过降价竞标的事哦。
砂哥是本次降价处理的受益者，想到自己算计了人家，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
“不会降价的，想不想知道我怎么处理？”窦豆神秘兮兮的问道。
砂哥道，“当然想，非常想。想知道你有什么绝招，能化腐朽为神奇？”
其它人也都伸着脑袋、竖着耳朵想听一听，窦豆有什么高招。
从昨天到今天，窦豆的表现，他们都看在眼里，这个窦经理，确实有两把刷子。
窦豆扫了一眼会议室，发现那个乔波和他的两个跟班也在。
只顾埋头做规划呢，都没注意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窦豆嘿嘿一笑，说，“暂时保密，回头我去找你，单独跟你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就不灵了。”
砂哥露出狐狸般的微笑，“好哇好哇，真来找我？”
窦豆认真道，“真的，比珍珠还真。我可是个老实人，有一说一。”
砂哥“呵呵”笑道，“好吧，老实丫头，你画个道道，啥时候过来？”
“你啥时候有时间？我要一个小时左右。”
砂哥问道，“吃过中午饭？”
窦豆开心道，“好呀，就吃过中午饭，我带着胖子去找你。”
砂哥有点愣神，“你这是真有事？”
窦豆笑道，“是想认认真真地告诉你，我怎么处理我的一百多件汉服！”
砂哥说道，“好吧，吃过饭我们一起去我学校办公室。”
听众都泄了气。
还真当她有什么奇思妙想呢，原来就是“逗你玩”的。
还真就不相信，她这么大点年龄的小姑娘，真有什么本事，能令贺正龙另眼相待，保不齐贺正龙对她有什么别样的心思呢。
听说贺正龙的老婆可是跟别人跑了的。
要说窦豆能力如何，还真让人怀疑，但是要说窦豆身材好，长得漂亮，这可不能昧着良心说不。
贺正龙这样的中年大叔，又多金，又帅气，跟一个年轻漂亮二十来岁女孩子，不是正合适吗？老夫少妻般配得一批。
砂哥最后宣布，他们决定这个项目由凌霄办事处来完成。
砂哥还诚心诚意的跟大家说，已经给大家安排好了，专门派一辆商务车，带着大家把楚晋比较有名的景点，都玩一遍。
如此，夺了标的，和没夺了标的，都很开心满意。
贺正龙则连中饭都没吃，竞标结束就跟大家告别，孤零零一个人，独行侠般，乘飞机赶回上海了。
不久，他撤回了百利达在云南大区的分公司。
传闻，他还曾对人说，百利达云南分公司，就是专门给窦豆留着的。
窦豆不离开云南thp凌霄办事处，百利达就不会再在云南设立分公司。
而他之所以亲自去云南参加竞标，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怎么会在乎一个单子，他就是奔窦豆去的。
他就是想老牛吃嫩草。
一时间众说纷纭，恶意传说更多。继王昕跳楼事件以后，窦豆在业内，因跟贺正龙的桃色新闻，又出了一次名。
消息传到窦豆这里，窦豆一笑了之，还能比王昕跳楼的杀伤力大吗？
还有比菊地失联更让人绝望的事吗？
还能比云南大区的架子还没支好，总公司就出事，她在云南孤零零的无所适从、更让人孤独无依的吗？
她不是几个月前的窦豆，她的团队也不是豆芽菜了。
他们逐渐成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