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是怪物？那棵树上的怪物？”
声音没有起伏，这样的问题，北渚觉得石薏的声音至少应该是尖锐的。在冥界的灌舍冰渊还有不是怪物的吗？北渚若觉得他不是怪物，他想，此前这个人是不会信的。
有些花开始被风吹落，顺着风落进了窗户，北渚闻到花香，北渚在脑海中构想灌舍冰渊的花该是什么形状，石薏被风吹得恼人，手上扔出青枣核，打掉了那根紧紧掌握着窗户片起落命运的棍子，
“这风吹得真烦，还有，你也真墨迹，”纵使已经是深夜，石薏也不打算回去，也许是来了兴致，也许是很少有人在石薏面前这么墨迹：“所以女戚把你身上的毛都扒光了。”
想起甘珵曾经抱着几根鸟毛回来，石薏更加确定九微树上的人就是北渚了。
即使两人说的不是一件事，北渚这一刻有些好奇，为何石薏变得这般动人，能拨弄他心里的涟漪，怎么形容女戚呢，就该这样形容，这个人把他的毛都扒光了，皮肤溃烂，女戚也不回头看一眼，那北渚的羽毛呢？北渚眼睛虽看不见，但心是能感受的，女戚应该是把他的羽毛给扔了，就连做翅膀，她也不会，做装饰呢？女戚又会喜欢上什么样的装饰？
北渚对女戚做了些想象，每一个形体都会是她，每一个又都不是她。从小族人就告诉北渚，朱雀的另一半很重要，一生，一辈子，都只能有一个。那时北渚瞪着一双柔情的眼睛，看向主君，主君却笑笑道：“这个人不会是我，我的另一半已经找到了，即使在天地之间，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主君回想起他的另一半，仿佛，世界已经没在他眼中，眼前的北渚不是北渚，是虚无，北渚幻想着，觉得女戚该是他的另一半，他很想问一问石薏，我的眼睛看起来是不是在想念另一个人。
“你不会被那个女人给勾魂了吧，她那骚浪样，只有你这类人才会看得上她。”石薏还是如此粗鲁，北渚听石薏是在骂女戚，可北渚却听得高兴，他开始有些明了，他原来是已经喜欢上女戚的骚浪样了，她的媚态，她的眼睛，虽然没有见过，北渚觉得，那只眼睛，他一定会喜欢。
“对，我喜欢。”
北渚似乎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石薏说，想到以前主君说的话，“我们爱人，就只会爱一人，等你们真正懂爱人时，你们才算开始长大。”
女戚虽然变成了山山的气息，可真正与北渚发生交合的是女戚，北渚不能改变，就说明他喜欢的人该是女戚，他爱的人也只能是女戚。
像是相通一般，北渚侧身面对石薏说话的方向，嘴里的酒意将他心头的话引出，“是啊，我该是爱女戚的！”
石薏本来就厌恶女戚，连同对女戚的厌恶，厌恶到了北渚身上。
“你想知道女戚明明是千眼人，为何会在我们这里能存活下来吗？”
石薏的声音很有蛊惑性，北渚居然听到了一点人情与温柔，按照石薏的性格，北渚也能猜到，这牛皮肚里吹出来气，松开口子，那气就会吹出来，吹北渚一身，除了臭，就是牛皮瘪了，北渚淡淡道：“不想，你凶残且暴躁，你样子应该很美，你绝对会嫉妒一个比你长得丑，而那个丑人还有人喜欢。”
北渚不怎么在意石薏，他身上的伤，就算石薏不帮他治疗，她也杀不了北渚，北渚就是仗着他有行无赖的资格，继续说：
“你应该是人人都讨厌的，即使你生得美。”
石薏拳头咯咯作响，手上的鞭子朝空中一挥，石薏只是嘲笑，这个人为何如此自大，没人喜欢，有人喜欢，石薏怎么会嫉妒，石薏怨恨的是，没有利用价值的女戚，能得姐姐的开恩放人，甘珵还说，只要放她进入微生水，女戚必死无疑，还可以引出里面的怪物，让里面的怪物更加讨厌千眼人，这样那个怪物就不会总拿箭射他们毛生两屏人了。
对于这个主意是不是能行得通，石薏不是特别在乎，石薏只是觉得甘珵是个聪明的，虽然她丑陋，但不妨碍石薏听甘珵的话。
那一鞭子，算是结束对女戚的讨论，石薏眼中闪烁着光亮，“这里有一个东西，是与女戚有关的，你要不要见，那是她脱下的眼湖。”
“你也知道，女戚的眼睛又很多，手指就有十只，但她的眼睛会脱落，她在我们这里只有这个作用，用来研究，如何对付千眼人。”
从这些字眼中，北渚大概猜到了女戚以前过的日子，北渚心里有些心疼，石薏又只是笑笑道：
“收起你的马脸，你以为你喜欢的是什么好东西，女戚虽然逃跑了，我的族人在他们千眼人那边，与蛆虫没什么差别。他们将我们的族人变成游丝，你知道游丝是什么吗？”
石薏越说越激动，那激动声撕破了北渚的眼睛，撕破了北渚的心疼，北渚露出的血肉里，露出了一点关于爱意的迷茫，很快，北渚又用那夜的黑暗遮盖过去。
“游丝就是，除了千眼族人，最后一丝魂魄，这一丝魂魄，为了找到生存办法，它们会积极寻找肉身，它们隐藏在地面，时不时窜出来，抢夺别人的肉身，它们齐聚在一起，一拥而上，不过几天，就让你的血肉开始爆开，这些游丝就会多一个同类。”
“总之，讨厌千眼人，不止我毛生两屏人，这一带的生灵，没有不惧怕他们的，而敢与之对抗的，就只有我毛生两屏人，你那点喜欢，我不会嫉妒，只觉得，能喜欢上这类人的人，也应该是一类的，即使你们种族不同。”
是这样吗？
不过，北渚还是确定，他就是喜欢女戚，那就要与她成为一类，她想做的，北渚就该去帮她，怎么去帮助女戚呢，谁能给北渚答案，石薏肯定不能，她只会讨厌女戚，那就只有山山了，山山在哪里呢？
山山会无条件的支持他的吧，毕竟她的剑还帮助了他，反正山山法力高强，如何伤害都不有事。对于冒出这样的想法，北渚背脊抽出阵阵寒意，这样的想法居然会用在山山身上，可山山是他的谁呢，本来就该如此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