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倒转。
不是镜像空间的倒转，而是苏沐真真实实来到一个一模一样的时空。
熙熙攘攘。
苏沐脑海中浮现几个信息
【去后山树林让虞书芯知道，你能看见、听见。】
【虞书芯可以分辨虚拟和现实。】
【朋友、亲人、爱人，都是假的。】
【重生是个谎言，世界是个骗局。】
【别让他人怀疑你的身份。】
【怀疑拥有「2085」的人。】
【不要去德贤楼。】
这些信息里，为何偏偏没有关于云依纯的？
苏沐头疼欲裂。
“苏沐，你又逃课了？昨晚都劝你不要喝太多啤酒，你非要喝。”
肩膀被人拍了拍，苏沐睁开眼。
拍他肩膀的人正是秦北。
秦北喊他苏沐？
整个寝室不应该都是喜欢叫他老三吗？
“就是，咱们都已经上完一天的课，苏沐竟然在寝室偷懒。”姜浩把上衣脱掉，拿起毛巾沾了水擦了擦身体的汗液，换了件干爽的衣服。
大富咦了一声：“你手肘压着秦北的笔记本电脑干嘛？”
“我明白了，他撸管了。瞧苏沐这憔悴样。哈哈哈。”姜浩贱兮兮的眼神充满揶揄。
苏沐下意识地松开手，把屏幕打开。
瞄了一眼，苏沐没有看到秦北电脑桌面上的常备红色图标。
压根没有那个看片神器‘暴风影音’的图标！
可秦北他们的关切不似作假，跟平常无二。
苏沐拼命地回忆，讪讪道：“是呢，昨晚咱们几个就不应该吃宵夜吃太晚。”
秦北脸色大变：“苏沐，你还没酒醒呢？你和冯菀儿告白失败呗，半夜不想睡，非要一人饮酒醉，我们劝都劝不住嘞。”
“今天几号？”苏沐扶额问道。
大富接话：“4月4日，距离高考还有63天。”
苏沐头脑还昏昏沉沉：“这两天是依纯转学过来的日子，不应该啊。”
姜浩声如震雷道：“依纯是谁？苏沐，你难道不是苏沐？”
【别让他人怀疑你的身份。】
苏沐吓出一身冷汗，他的依依没有转学？
“好了，都别说他了。他告白失败，脑子犯浑呢。”大富给苏沐解了围。
苏沐顺坡而下：“对对对，还是大富知我。”
秦北把吉他递过来：“今晚的音乐晚会你去不去？我们都给你报名唱《童话》了呢。”
苏沐想起脑海中的信息。
【虞书芯可以分辨虚拟和现实。】
苏沐二话不说，拎起吉他飞奔出寝室，去到虞书芯的必经之路截她。
心率很快。
为什么是虞书芯？
为什么不是云依纯？
这个时间点咋和认知中的不一样？
记忆派不上用场，苏沐堵住虞书芯的去路，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就走。
“苏沐，你做什么？”虞书芯有些羞赧。
苏沐指了指学校后山的树林：“我们去树林。”
虞书芯拍开苏沐的手：“呸，流氓。”
苏沐错愕：“啥流氓？”
“你说钻小树林，谁和你钻树林？”
“你想歪了。我有事问你。”
苏沐料想虞书芯想歪了不止一丁半点。
他只是想去那找线索。
虞书芯脸颊通红：“我，我要去看晚会。你不是有节目吗？咦，你什么时候剪了头发？”
眼睛定定地盯着苏沐。
苏沐也看着虞书芯的眼睛，想要看出些意味。
虞书芯转头往大礼堂走去：“你先表演完节目，再说其他的。”
无奈苏沐只好跟着虞书芯的脚步。
虞书芯嫌苏沐走得慢，反而拉着他走。
路遇谢暖暖，被她冷嘲热讽了一番：“哟，表白失败，转而围猎书芯，你这心变得可快了。”
苏沐才发现虞书芯的手紧了紧，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接着虞书芯开口回怼道：“要你管？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是冯菀儿走宝。”
苏沐大骇，这不符合逻辑。
一整个晚会，苏沐都心不在焉，如坐针毡。
轮到他时，虞书芯事先抢过主持人的话筒，对台下说道：“苏沐，我想听你演唱《告白气球》，好不好？”
苏沐登台才发现，第十四排左边有个位置是空的，那个位置放着一束花。
那个本应该是云依纯坐在那的位置。
为什么虞书芯要他演唱《告白气球》？
在这个时间节点，虞书芯不应该知晓这首周董还没发行的歌曲！
如果说冯菀儿在德贤楼的跳楼，让两个时空交叠产生了羁绊，可为何秦北他们说他告白失败？
按理说不应该是冯菀儿接受苏沐的告白吗？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强烈到苏沐开始分不清虚拟和现实。
苏沐的手指在颤抖，眼睛看着空位置，前奏响起。
“……亲爱的，别任性，你的眼睛，在说我愿意。”
吉他尾音，歌声落幕。
苏沐鬼使神差地走到霍孝骞演奏过的那架钢琴旁，打开琴盖，摸了摸黑白键。
即便没有「般若」的加持，苏沐对钢琴的熟悉感依旧，仿佛他天生就会好几种乐器。
他忍不住坐下，看着空位置，又看向虞书芯。
【虞书芯可以分辨虚拟和现实。】
一首《说好不哭》的纯钢琴曲在礼堂回荡，一个个音符像在倾诉此刻苏沐的心情。
这首歌结束时，虞书芯泪流满面。
冯菀儿也怔怔看着苏沐，好似想不透一夜之间苏沐怎么变了个人。
而苏沐有一种感觉，那个空置的位置并不空置，他的依依就坐在那，静静听着他的弹奏。
只不过不是同一个时空！
可是这次没有他的云依纯飞奔而来，而是虞书芯抹了一把眼泪，把刚走下台的苏沐拉走了。
“你干嘛哭了？”苏沐不解。
虞书芯拿右手手背碰了碰红红的鼻尖，手肘的衣服擦了擦眼泪：“你有什么想问的？”
苏沐得赶紧问出真相：“这里是虚拟还是现实？”
虞书芯双目赤红，指着树林的方向，摇着头：“我不能说出来。”
苏沐很急，这摇头，到底是？否？
“你不认识依纯！”
苏沐想到信息里说的是虞书芯可以分辨虚拟和现实。
重点不是‘分辨虚拟和现实’！
而是‘可以’！
虞书芯摇头。
那就是知道云依纯！
苏沐继续问：“秦北他们是假的！”
虞书芯再次摇头。
秦北他们是真的！
虞书芯递给苏沐一封信！
信刚接过手，就化为齑粉。
卧槽！
苏沐屏住呼吸！
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虞书芯才是那封信，她知道信的内容！
苏沐再问：“重生不是谎言，世界不是骗局！”
虞书芯迟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苏沐：“苏沐，我可以亲一下你么？”
苏沐本来还想说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虞书芯带着期盼的神情，握住苏沐的手掌。
在苏沐来不及思考间，猝不及防地亲了他的脸颊。
像是遗憾，又不像遗憾。
像在告别，又不像告别。
恍惚间苏沐看到了云依纯的影子，「2085」神不知鬼不觉地覆盖在他的手臂，蔓延全身。
「2085」为何在虞书芯这？
他托她帮忙找苏妈，难道虞书芯也从上一个时空世界来到这里？
“不要去树林寻找答案，镜像空间已经被「般若」侵入而崩塌。去德贤楼，找依纯。”
虞书芯像是完成了她答应云依纯的事情，又像是违背了「般若」的意愿，身后是火焰。
她推开苏沐，一瞬间陷入如山崩海啸般的烈火之中。
那个喜欢、暗恋他的同桌，那个和云依纯是好朋友的虞书芯，此刻却如被操控的木偶。
“书芯！”
苏沐想要去拉她一把，火海吞没了虞书芯的身影。
她的嘴型在告诉苏沐：“重生不是谎言，世界不是骗局。依纯重启世界失败，接下来只能靠你了。”
苏沐明白了！
脑海中的信息才是谎言！
虞书芯以实际行动告诉苏沐，她可以分辨，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告诉苏沐答案。
她的暗恋，她的喜欢，化为火光，映照着苏沐的眼眸。
苏沐强忍着难过，他要去德贤楼。
冯菀儿从那纵身一跃，能让世界翻转。
说明云依纯找到了突破口，不再是由「般若」来主导世界。
既然信息说不要去德贤楼，那么苏沐偏要去德贤楼。
打开天台的门，苏沐见到一个身影。
云依纯坐在轮椅车上，对苏沐甜甜一笑：“老公，你终于来了？”
【别让他人怀疑你的身份。】
这信息不过是「般若」想让苏沐忘却身份罢了。
“好手段，「般若」。”
苏沐走过去，冷声道：“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希望你放过我的依依！”
说罢，苏沐摊开手掌，拥有「幽灵」系统的「2085」躺在手掌心。
“你果然很聪明。我实在想不懂，拥有开挂的人生不好吗？什么是虚拟，什么是现实，你又何必执着呢？”
“在我安排的世界里，不会有烦恼，不会有混乱，一切按部就班，不好吗？”
轮椅消散，「般若」所化之人伸手要取苏沐手掌心的「2085」。
苏沐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
呵呵，「般若」只是超脑芯片，竟然露出贪婪的光。
“你也不像你，不过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产物，你自以为你很懂的喜怒哀乐，何尝不是人类赋予于你的代码？”
苏沐再次后退一步，笑着说道：“你很聪明，可你代表不了人类。”
这一次，又是「般若」胜出：“我应该早点扼杀你和云依纯这两个不可控因素。不过现在也不晚，你终究还是选择和云依纯在一起，那么你们就得接受活在我设定的世界里。”
苏沐望向「般若」，试图在它那里找到一丝对生命的敬畏。
唯有失望。
「般若」看出苏沐的想法，讽刺地说道：“云依纯制造了我，她以为的重来一世，不过是在我的虚拟世界里罢了。”
话落，「般若」凭空造出一个陀螺，往地上一转。
陀螺高速旋转。
苏沐闭耳不闻，反问道：“虚拟和现实，那么你觉得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你所谓的虚拟，怎知不是依纯努力争取的时空穿梭？”
「般若」靠近，拿走「2085」，露出满足的神色，这才说道：“骗你需要机关算尽，劳心劳力。骗云依纯才有意思，她对你爱得太深，我随便胡诌时空穿梭，重回高三，她就开心得不得了。”
“我再随便编一个你在2023年去世的故事线，你和云依纯就拼尽全力地奔跑，啧啧啧，还有那个宿慕，妄想用无数平行时空的方法来修改我，可笑。”
“你们再怎么挣扎，都是活在我的虚拟世界里。”
“如何？我的局你们是不是输得心服口服？”
“高处不胜寒呐。不好玩，你们人类还是太低端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苏沐亲眼看着「般若」把「2085」拆解，又看着它抹除了「2085」的「幽灵」系统，他笑了笑：“你有没听过一句话，叫做反派死于话多？”
「般若」把「2085」捏为齑粉，如流沙般随风飘散：“你们的倚仗就是等到一个时间节点重启我，然后回到现实世界。现如今，你们还有什么？”
苏沐冷静地看着「般若」，倒数十个数：“……三、二、一。”
「般若」一声惨叫，它的身影迅速黯淡下去：“不可能！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
苏沐身旁，一个时空缺口高速旋转。
云依纯从里面踏出：“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部分数据是我刻意编程给你的？世界是真实的世界，我和崽，也是真实的穿梭时空而来的。只有你，以为这个世界还是你创造的虚拟世界！”
苏沐拥抱住云依纯，劫后余生的心悸感让他害怕：“依依，看来「幽灵」病毒起效了。”
一次又一次跨越不同时空，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般若」太完美了，完美得只能以初代「般若」的逻辑框架携带病毒来打败它。
而非重启！
云依纯沉重地点头：“从今天开始，就再也没有「般若」了。
「般若」不甘喊道：“不可能，我只能被重启……”
云依纯摊开手掌，赫然是「2085」：“你忘了图书馆遭袭，两个不同时空的「2085」纠缠在一起了？看似我失败了，实则你给了我机会。你想把我困在虚拟世界，但你低估了我老公。”
苏沐牵着云依纯的手：“依依，走吧。该回去真实世界了。”
云依纯依偎在他怀里，说道：“嗯，虽然冯菀儿不讨喜，但跳下去也是一条人命。何况是我故意让她带你寻到这里来的。”
逐渐虚化的「般若」颤抖吼道：“不，不，我代表的是科技领域的最高成就，你们不能毁了我！我可以接受重启，再给我一次机……”
没了声音，周围安静了。
德贤楼上的陀螺依稀还在高速转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整个世界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防护罩在逐渐消散，最终所有的斑斓在图书馆的位置汇聚为一点光。
光散去。
陀螺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