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眉从徐忠那得知孙知府真被调入京师,大吃一惊。
她拿准李嘉不可能同意云娘的请求,才使了这出计。
孙夫人来闹了一次,云娘几天魂不守舍,绮眉心中十分解气。
待罗依柳入府,云娘见都难得见李嘉一面,更别提求他调孙知府入京。
绮眉想用孙夫人之事做钝刀子,慢慢折磨云娘。
没想孙知府的事,竟成了。
她心中那隐隐的不安更加强烈。
事情好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这些日子,李嘉每日只要在府里,无事便寸步不离瑶仙苑。
听愫惜说有一晚,云娘到瑶仙苑给罗依柳送礼物。
想必是求到柳儿头上。
她想也没想让丫头叫柳儿过来。
“现在请清姨娘过来?”丫头问。
“现在,快去。”
不多时,柳儿来了正堂,未及行礼,绮眉就责问,“罗依柳,可是你向王爷求了……”
话没说完,外头传来李嘉的声音,“本王说过的话,王妃就是这么执行的?”
李嘉挑帘进了房,清绥红着脸道,“我说了自己过来,王爷非一起来。”
“爷今天怎么没入宫?”绮眉目瞪口呆。
“今天不必上朝,起来的晚,没和你说,清儿的名字改了这么些日子,你如何还唤她旧名?”
他很不快,阴着脸在堂中坐下。
“一早她已过来请过安,这会儿又唤她有什么事?”
“王爷忙你的事吧,王妃也许只是同妾身聊聊天呢,这府里能有什么事叫我这个新来的去做?”
“王妃见谅,方才王爷说去书房,谁知他远远跟随,妾身竟没听到。”
绮眉木着脸,对清绥说,“的确没什么事,只是拉拉家常。”
又转眼看着李嘉问,“可以吗?”
“你们聊,清儿前些日子有些伤风,别过于劳累就行。”
他吩咐过,慢悠悠起身,对清绥道,“出门也不带件披风,不知保养,我叫丫头给你取去了。”
李嘉走开,绮眉一时没说话,房中静悄悄的。
清绥半低着头,只看得到樱唇一点,贝齿半露,乌油油的头发松松挽个髻,说不出的慵懒妩媚。
绮眉抚着茶碗,问道,“你求了王爷,调孙知府入京?”
“嗯。”她轻轻点头,“那日云娘来求,说这是王爷门下的外官,想入京,她没机会和王爷说,让我帮着问一声。”
“行就行,不行就算了,给人家个回话。”
“我只把那名字和官衔给了王爷,后头便不知了,王妃是有消息了吗?”
她这样直白,倒让绮眉不知说什么。
“后宅妇人不得伸手政事,你不知道吗?”
清绥摇头,眼神直白,“没人同妾身说过呀?”
绮眉按住太阳穴,她的确直接入府,没经过嬷嬷调教。
以她的出身,不知这些也不奇怪。
绮眉的感觉就像用力挥出一刀,却砍了个空。
“你是不是忘了我让你进王府为了什么?你竟然帮云娘的忙。”
“我以为这是帮王爷,那孙知府不是为王爷效劳之人吗?”
“以后云娘求你什么事,你必先回了我,经过同意才能做。”
“清绥知错,以后云娘的事我不会再答应。”
她这态度让绮眉的不快消散一些。
两人相顾无言,李嘉却挑了帘道,“说完了吗?丫头把披风拿来了。”
他进来把披风为清绥披好,拍拍她的肩,“你先回去,本王有话和王妃说。”
清绥再次向绮眉行礼,离开锦屏院。
李嘉坐下,绮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李嘉拉着脸道,“你日后多照顾着些清儿。”
“她出身你也知道,因为这个她总感觉在府里抬不起头。”
“你也是女子,应该体谅得到她的心情。”
“何况她从前的男人是个杂碎,可怜见的。你处事素来周全,更当待她体贴些。”
绮眉不说话,心中已有三分怒气。
她出身不好,怪谁?
这院里除了徐绮眉谁又出身高贵?
你自己香的臭的都往府里带,这会儿又当好人,同情起出身低的。
她出身不好怨她不会投胎,凭什么特别照顾她一人?
绮眉忍不了,反驳道,“玉珠和孩子需我照顾,云娘才有孕也需我照顾,罗清绥没病没灾,年纪比我还大几岁,又嫁过两次人,想必生活经验十分丰富,哪用得上我照顾她?”
“再说,她有什么低人一等的,无非嫁过一次,你不在乎,我们是不在乎的,我们既不在乎,她自己非在乎,怨得着我们?”
“她自己有心病,我们一群人都得瞧她脸色行事?”
“我尚且没这种待遇,她倒先享受起来,这是王府的规矩?”
“愫惜平民、玉珠奴婢出身、云氏也不过识得几个字的书香人家,穷得要命,我看她那做派可不像受了多少苦的。”
“你只听她说那个男人打她,可有听她说过人家待她好的时候是什么光景?”
绮眉心中满满的恶意,脸上却不带出,轻声道,“夫君原来也能这么体贴人,我今天才知道。”
“对我来说她没什么大不了的,最在意的难道不是被你冷落的人吗?”
“够了!徐绮眉,我就烦你这点。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我。”
“我只让你多照顾她些,哪里得罪你了,你听听你说的那些话,绵里藏针,真当本王听不出?”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云娘那里,我自会平衡。”
他不再停留,甩手出了锦屏院。
青黛和嬷嬷都过来劝绮眉,“王妃这是何必?又不是王爷头一次这样,您冲撞他干什么呢?怨气越结越重。”
绮眉呆了呆口中道,“我只觉得他太不公平。”
“你们都先出去吧。”
她按着突突跳个不停的太阳穴,嘴里喃喃说了四个字,“引狼入室。”
那不安之感终于落到了实处。
……
知府之事办成后,云娘只轻松几天便又开始担心。
这件事没按绮眉心意来,恐怕绮眉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不反击,只会招致更严重的报复。
徐绮眉根本不像她所表现的那般风轻云淡。
她是个心地狭隘,报复心重的女人。
一股药气飘入堂中,绿芜这会儿正亲手为她煎药。
果然不多时,绿芜端着药碗走入房中。
云娘对绿芜道,“今日阳光很好,把我的衣裳拿出去晒一晒,打理好,有些也该收箱了,注意防虫防潮。”
“奴婢知道了,这就去收拾。”
“有些衣料金贵,别叫小丫头碰,毛手毛脚,再勾了丝。”
“是。”绿芜欢快地应着,出了房门。
云娘转头叫来了绿腰,现在院里施工正是乱的时候,很容易就拿到角门钥匙。
绿腰很是忐忑,她已完成侧妃的任务,对方还要为难她吗?
进了房,却见茶几上放着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拿着,赏你的。”云娘面无表情将银票丢在地上。
绿腰心中害怕,跪下捡起来,放入怀中。
“为我再做件事,我就放你出府。”
绿腰心中一嘉,连忙道,“请侧妃示下,只要能出去,叫我做什么都成。”
“那好,你去……”
绿腰越听越惊,待侧妃说完,她结结巴巴,“奴婢不知能不能完成,就算能完成,可这事是不是对……她也太……”
云娘撇嘴冷笑,“绿腰,你知道谁察觉了你的行踪,并来告诉我的吗?”
绿腰白着脸跪坐在地上,自言自语,“莫非是绿芜?”
“你做不做?那人你也见过的。说不定对你是件美事。”
绿腰一咬牙,方才心头那点子不安变成了理所当然,应道,“奴婢一定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