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外杂谈十七 投胎人（二）
“有一天晚上，很晚了，大约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有隔壁村的人来请你外曾祖母去接生，说家里的孕妇已经开始有反应了。那时候秋天的晚上可冷了，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又都年幼，你外曾祖母不太放心，本来是不打算去的，可是实在拗不过对方，还有点沾亲带故的，最后还是决定去一趟。”
“她让我们把门锁好，在屋子里待住，自己就提起一盏煤油灯，和隔壁村的那个人走了。隔壁村不是太远，但是以前农村的路，很差的，大部分都是田间小路，田埂边上那种，只够一个人通行的泥土小路。”
“就算有大路，但是大路啊，其实就是泥土夯实之后的路，一年到头没几天是好路，要么是下霜了，水汽浸入到泥土里，要么就是下雨了，那黄土路泥泞的状态能持续好久的。所以他们走起来很费劲，但据你外曾祖母说，他们想着有孕妇在等着，也是特别着急地赶路的。”
“他们当时走得很急，就在他们走到隔壁村村口附近的时候，他们身后走来一个比他们更急的人，就那么直愣愣地撞到了你外曾祖母的肩膀，她一个踉跄差点掉进旁边的田地里。那人撞了人，也没点反应，继续急匆匆地往前走。”
“你外曾祖母脾气好，想着人家晚上这么着急，应该也是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反而是同行的那位隔壁村的，有些气恼，毕竟是他深夜请外婆帮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是要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的。隔壁村那位看着远去的赶路人，嘴里小小声嘀咕了一句‘走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你外曾祖母说，当时周围黑得不行，她也没看清那个人的样貌，但是她提着煤油灯，因此腰部附近的视野是最好的，所以她也只隐约间看见，那个急吼吼的赶路人的手里，握着一根像是稻草一样的东西。”
“然后呢，他们就继续疾行，到隔壁村那户人家里的时候，也只比白天晚了半刻钟左右。这时候，孕妇已经开始剧烈阵痛了，好在这户人家也算是有经验，把热水啊，纱布啊，金器那些东西都准备齐全了，你外曾祖母稍微清理了一下，就开始接生了。”
“这个孕妇虽然叫喊得吓人，但是呀，是顺产，折腾了个把小时就结束了。”“抱出新生儿的时候，你外曾祖母差点吓得脱手了。”。
“怎么了?是那个孩子有什么不对吗?”何思归两只眼珠子打转，想得可费劲了，也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让一个身经百战的接生婆被吓到。。
“那个小娃娃手里，握着一根草咧。你外曾祖母说，就是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就浮现出刚才急匆匆撞到她的那人，还有那人手里握着的，好像稻草的东西。她抱着孩子的时候，人都有些僵硬了，但是也没有声张。”
何思归不解地问外婆:“那其他人看见，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手里，居然握着稻草，不会觉得奇怪吗？总不会其他人都没看到啊。”
外婆摇了摇头，道：“那个年代，我们睡得床，都是铺稻草的，哪有现在这么好的条件呀。那种混乱的情况下，除了最先接触到孩子的接生婆，其他人就算看到了，也会觉得是挣扎之间，被孩子抓在手里的一根普通稻草罢了。”
“你外曾祖母以前接生完，不管多晚都是会赶回家的，近一点的地方，她就自己走回来，远一点的地方，她会问问事主家有没有男性可以陪同。但那个晚上，她主动说要留宿，她是真的不敢往回走了。”
“从那以后，遇到夜里时间太晚的活儿，如果太远，或者是只有一个人来请的，你外曾祖母就会问过具体情况，判断是否有生产危险后，就会推辞掉那些没什么风险的。”
“她和我们这些孩子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呀，说，虽然没有收到什么伤害，但是切身实地地经历了这样一件事，还是时常感觉到害怕。”
外婆说完这个故事，就安静了下来，何思归望着外婆有些湿润的眼眶，知道她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何思归也安静地陪着外婆，等待外婆从情绪中走出来。
“思归，带外婆准备吃饭咯！”舅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打破了这头有一些悲伤的气氛。
“外婆，我们准备吃饭去吧。”何思归站起来，搀扶着外婆起身。
两人缓慢地走向餐桌，外婆又拍了拍何思归的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很多人总是嘴上没个把门儿，有时候被别人冲撞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嘴里就说别人是不是赶着投胎，这不是咒人呢吗？人力微薄，有些事情谁也说不清的，所以我们自己啊，要有德行。不需要去做什么天大的好事，管好自己的嘴就好啦。”
“嗯。”何思归回握住外婆的手，郑重应道。
屋外时而响起一些虫鸣和狗叫声，万籁俱静，屋内一片喜乐融融。
等收拾完碗筷，洗漱完毕，已经夜里十点半了，何思归躺在床上，打算刷点快餐小视频放松一下，突然发现有两个云间月的未接来电，哦！是了！今晚都和亲人在一起，倒是没什么时间看手机。
何时归想也不想就回了过去。在他看来，云间月这样性子的人，打了一个电话如果没有回音，应该是不会再打第二个了。
“喂。”云间月几乎是秒接。“今天刚得空看社交软件，想着好几天没回，也没有提前打个招呼，看你没接电话，还以为你有意见了呢。”
“嚯！！！！你要这么说的话，我是不是得立刻马上有点意见才好呀。我还以为你打了两次，是有什么急事呢。”何思归听罢，从床上坐了起来。
……
沉默。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这突如其来的一阵沉默，让何思归感觉有些慌乱，这种情况让他觉得太怪异了，开口的时候都有些慌乱。
“啊不是？不会真有什么事吧？那你别憋着啊，说出来，我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