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夫，那个人真是讨厌，那副样子好像咱家欠了他多少钱一样。”
一边往回走，小春始终平复不下来心里的那股郁气，愤愤不平地和阿九嘟嘟囔囔地小声抱怨着。
“主夫，他的胡说八道你可别往心里去，主母待您那么好，自然是喜欢您的，我看他才是不被妻主喜欢呢。”
阿九没忍住笑了笑，揉了一把小春的脑袋，“他那不过是嫉妒我罢了。”
小春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就该让他嫉妒，嘴里不干不净的，还要来眼跟前惹事儿...”
阿九并没有被秦川影响到今日一天的好心情。
相反，他心情好极了。
看秦川腕子上的淤青，眼下的乌黑，还有脸上脂粉都盖不住的伤痕，想必这便是他口里那位“待他极好”的妻主的杰作了。
算算日子，秦川嫁过去也不过数十日，往日秦川算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样貌好身段，腰细屁股大，该有肉的地方绝不含糊，也因此迷了不少女子的眼。
如今看起来，秦川身形却是瘦削的厉害，往日圆润饱满的脸瘦的下巴尖尖都出来了，显得一双眼睛更大更圆，乍一看无端端竟是有点吓人。
不过，虽说是秦家人咎由自取，卖儿换钱，如今这些遭遇都是自找的，但天下男儿的遭遇也实在是凄惨了些。
阿九微微叹气，摇了摇头，想想他的曾经，在妻主到来之前，他不也是每天不是挨打就是挨骂，撑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下地干活，上山挖野菜。
每天活得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却连一件像样的棉衣棉被都不曾有。
好在如今他有妻主，他有了别人渴望的来自妻主的宠爱，有腹中的孩子，有当家做主的底气。可是其他的男子就未必有他这样的好福气了。
“主夫，你怎么了？可是不高兴了？”
“自然没有。”阿九扯着嘴角笑了笑，眼中却流露出担忧。
上天既然怜悯他，给了他这么好的妻主，还给了他腹中的孩子，他愿倾尽一切，祈求妻主不要离他而去。
若是真有一日，这位不知道是什么精怪的妻主要离他而去，他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他曾在黑暗泥垢里卑贱如野狗一般地活着，哪怕是那样卑贱，他也如此努力地渴望活着。可是当他见到了阳光，又被切切实实地温暖过，便再也忍受不了在黑暗中苟活的滋味了。
但愿，永远都不要有那么一天。
阿九摸了摸肚子，在微凉的春风中慢慢地走着。
“主夫，可是累了？要不要回去歇会？主母中午还不一定能回来吃饭呢。”
小春小心翼翼地觑着阿九的脸色，察觉到阿九心神不宁，猜测着主夫是不是思念主母了，便如此出声安慰着。
“无事，既然出来了，再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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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
“这金钗和金镯子，可真是漂亮极了。”秦守将两个物件儿拿在手里，迎着阳光仔仔细细地眯着眼瞧。
“阿弟可真是嫁了个好人家，身上随随便便就能有这么好的首饰。”
秦守啧啧称奇，脸上是一派欢喜的神色。
“你好生读书才是要紧事，阿川留下的这些物件儿，加上咱们先前卖地的银钱，足够给你还赌场的欠债了。日后你好好进学，莫要再去这种腌臜地方了。”
秦母看不得秦守这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又暗恨自己损失了那么多银子，此时恨得牙根痒痒，但面对自己家唯一的一根独苗苗，又无可奈何。
“知道了，娘亲，我再也不去赌场了。上次是被那个贱蹄子算计，才会如此狼狈。日后我一定好好读书，刻苦奋进，再不会如此了。”秦守面上一幅知错就改的神情，彷佛是懊悔极了。
一旁秦父倒是流了几滴眼泪，“我好端端的郎君，进了钱家那种地方，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秦守倒是满脸都是不在意和无所谓，“钱家如此富贵，阿弟嫁进去那是去享福了，你瞧他如今穿金带银的，山珍海味，绫罗绸缎的供养着，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秦父有些愣怔，秦川到底也是他从小疼宠着的孩子，虽说在他心里远远不如女儿重要，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女儿的问题被解决了，他自然开始心疼嫁进钱家去的儿子。
“可我今日瞧见他身上的淤青，彷佛是挨了打...”
“侍奉妻主，哪有不挨打的。爹爹，我去读书了。”
秦母也不愿意再听这些琐碎无聊的事情，警告了秦守几句便出门去了。
秦守一幅改过自新的上进模样，不想听秦父的絮絮叨叨，钻进了书房看书去了。
不过看的是什么书就不知道了。
只留下秦父一人呆呆地坐在桌前，回想起秦川红肿的眼睛，瘦伶伶的身子，心里有些心疼。
但没什么办法，秦川已经嫁给钱家，就不再算是她们家的人，而是钱家人了。嫁出去的郎君泼出去的水，秦川过得是好是坏，也不是他这个当爹的能管得了了。
秦父长长出了一口气，拿起桌上分量不轻的金钗和金镯子，掂了掂分量，小心地收进柜子里，想着过几日正好当给赌场抵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