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妈妈——”
“不要啊，妈妈！”
桑楠刚上了楼顶，整个人就要崩溃了。
黎茹就站在楼顶边缘，瘦削的身子在风中摇摆，好像随时都能掉下去。
单单是这一个画面，桑楠都承受不住。
她全凭陆渊峙从旁扶着，才避免了扑跌在地。
桑楠声声呼唤，手臂努力伸出想要把黎茹拉回来，可眼看着就要拉上她的时候，黎茹却往旁挪开了。
桑楠撑大了眸子，不可置信的惊呼，“妈妈？”
黎茹这会儿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精神也不再如先前那么混乱。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看着距离自己两米之外的桑楠，“糖糖？”
“是我，妈妈，是我！”桑楠大幅度的点头，眼泪夺眶而出，语不成调，“你快回来，快回来好不好？那里风大！你不要糖糖了吗？”
“糖糖啊…”一声悠长的叹息，黎茹抬起手指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声音轻柔却清晰，“妈妈都想起来了，想起曾对你做过的那些事，想起曾带给你的伤害...”
“没有！没有的！”桑楠不想黎茹说下去，她觉得黎茹说的好像遗言，她不想听，她只想黎茹赶快下来，回到自己的身边。
黎茹却跟没听到一样，或者说她听到了，却没停下来，继续说着，“我不配当你的妈妈啊！人都说为母则刚，可我却从来没有保护过你，我只伤害过你。我骂过你，打过你，还好几次想要杀死你，我总是把残忍带给你。”
“糖糖啊，你说你怎么那么好呢？你还想着把我救出来，还想着帮我治病，还想着给我美好的生活。可我不值得的呀，糖糖。”
“我的病在心里，治不好了。我看见那些照片，我明知道那都是假的，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糖糖啊，别管妈妈了吧，好吗？”
“不好！”桑楠大声的喊着，她不敢向前，她怕黎茹再躲就真的掉下去，这个高度，就算下面有安全防护，人也肯定重伤，甚至有生命危险，她不敢冒险。
“妈妈！你回来好不好？我们母女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我们的日子好不容易变好了，你真离开了，我怎么办啊？”
黎茹扬着笑脸，一脸慈爱的看着桑楠，“你有爱你的人，他很好，妈妈帮你看过了，人靠得住，对你也上心，也有能力护好你。不像妈妈——”
“我只要妈妈！”桑楠尖叫着打断，抓着陆渊峙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嘴唇颤抖不止，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惶。
陆渊峙圈扶着桑楠腰身的手臂微微收紧，给予她最大力量的支撑。
黎茹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旗袍的下摆被风卷起，她就好像一朵飘摇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杏花，“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你这样说，渊峙好伤心了。”
“不是傻话！”桑楠突然挣开了陆渊峙的怀抱，用力把他推到了一旁。
这个举动，把陆渊峙吓得心脏漏跳，呼吸都停滞了片刻，忙一把抓上桑楠的手臂把她圈回了怀里。
可回到他怀里的女人仍然不安分，桑楠在拼了命的挣脱，脸上的神情狠绝到让人心惊胆跳。
桑楠一刻不停的说着，“我说的不是傻话，你要是跳下去，我就立刻跟你跳下去。当初是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的，那就一起把我带走。”
桑楠的话让陆渊峙的心脏跟要炸开一样，他能感觉到怀里的女人没在说假话，她是真的打定了主意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咬紧了牙关的锁死手臂，坚决不让桑楠挣脱一分一毫。
这个女人，他认定了，这辈子就不可能松手。
没有上天入地别想甩开他一说，而是他在这里，就绝对不允许她去别的地方。
黎茹也被桑楠的话和举动给惊住了，她下意识的迈过来一步，伸出手，“糖糖，别说傻话，你还那么年轻，你还有渊峙啊，你看看他，你怎么舍得？”
“那你怎么舍得我！”桑楠愤而咆哮，“你说你伤了我，骂了我，还想杀了我，那你就没想过补偿我吗？没想过弥补我的伤痛吗？你就只想一死了之，你是又想逃避吗？你是又想不负责任了吗？这一次，你又打算把我丢给别人了吗？”
声声控诉砸在心尖，震得黎茹心脏发麻。
她眼里涌出了决堤的泪水，拼命摇头，“不是的，糖糖，不是的，妈妈是怕再伤害到你啊！糖糖！”
“伯母！”陆渊峙强作镇定的开口，“您既然已经知道那些照片是假的，就应该知道他们的目的，如果您今天真的从这里跳下去，就是给桑楠最大的伤害，就是如了他们最大的意，您真的要再为他们利用而伤害自己最爱的人吗？”
黎茹呆立在风中，身子摇摆不定，她摇着头，目光移向了远处，变得茫然和凄然。
她很痛苦啊，那些记忆从她找回的那一刻开始就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她的神经，她本就不是一个多么坚强的人，真的撑不住。
她想要解脱，解脱这人世的束缚，解脱过往记忆的折磨，解脱曾经的伤痛与未来的茫然。
可她又...舍不得那个被她带来这世间的小生命。
黎茹收回了视线，重新看向了桑楠。
这个从呱呱坠地便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小生命，她已倔强生长成让自己骄傲自豪的模样。
她觉得自己是她所有痛苦的源头，只要自己消失了，那么一切痛苦都会随之消失。
可似乎，不是这样。
她哭的好难过，好悲伤，是因为自己吗？
因为自己，又要丢掉她，离开吗？
黎茹心尖骤然揪紧，她看了看脚下，终于萌生了悔意，她开始意识到自己还是做了一件错事。
她抬起头，对着桑楠伸出了手，“糖糖。”
她迈步要走下来，裙摆被风卷过，似花儿摇曳花枝。
桑楠连半秒迟疑都没有，冲上去抓住了黎茹的手臂，陆渊峙带着人也赶忙围了上去，把母女俩拉回了安全地带。
一群人总算能松下一口气了。
毕竟刚才看桑楠那个样子，如果今天黎茹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肯定也崩了。
那后果，他们这些保镖根本不敢想象。
后赶来的肖科单臂搭在了詹力的肩头，哥俩相视，龇牙咧嘴的一抹劫后余生的笑。
肖蒙拿着大衣上前，陆渊峙立刻接过，分别给桑楠和黎茹披上。
“走吧，先下去，这楼上风太大了。”
“好。”桑楠嗓子哑了，感激的看着陆渊峙，是无声的语言，她挽紧了黎茹的手臂，“妈妈，我们回家。”
黎茹本就身子虚弱，又经过了这一番折腾，体力精力早就告罄。
她点点头，勉强撑着走了两步，头一歪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