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云和郑楠迈着自信的步伐在女子学院杀伐决断的时候，张煜哆嗦着手点了根烟，满脸愁容。
“你看看你穿得那么邋遢，就不知道收拾一下自己吗？”
“我一向这么穿的，有什么不好？”张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白色衬衫，一件冰丝的七分裤，脚上是一双人字拖。
“这多精神啊。”
何芷嫣翻了个好看的白眼，从书包里掏出一套衣服来。
“把这换上。”
张煜脸上表情苦兮兮的，拿着衣服像是在自言自语：“真要去啊？”
“你以为我想啊？”何芷嫣脸上也有些苦恼，“还不是我爸妈一直在催，谁让你上次答应他们来着。”
“我以为就是客气一下……”
“是吗？你对我客气过了吗？”何芷嫣玩味地看了他一眼，“我爸妈很看重信用的。”
哀叹一声，张煜也无话可说。上次何爸何妈和他见面时，他确实答应了会抽空去何芷嫣家里做客的，许诺在前自然不好反悔。何况别看何芷嫣满脸写着不乐意，从她那扭来扭去的屁股就可以看出来心里有多高兴，张煜自然不会去打破她这点小心思。
“我靠？你让我穿西装？”
“西装怎么了，修长又板正，和你很配啊。”
“别闹了大哥，这才十一月，还没多冷呢。”张煜把衣服往沙发上一丢，站起身：“穿这个我得热死。”
相处久了，何芷嫣自然知道张煜的弱点是什么，看他表情也知道说服不了他，只能无奈道：“那你好歹穿上球鞋啊！穿个拖鞋去我家算怎么回事？”
“这不显得我和你关系近吗？”
“滚。”
何芷嫣的老家在浙省，但她爸爸何鸿伟是在华理工毕业的，之后也是留在粤省工作，近二十年几乎已经定居在这里了。家里的住址倒算不得太远，在临近郊区的一栋老旧小区内，不过张煜知道，不久后这里就会翻新并且通上地铁，随着粤城不停往外修建，这里也迟早会成为炙手可热的楼房。
驱车约有四十分钟左右，张煜在停车场停好车，提着两斤说不上名贵的普洱茶跟在何芷嫣身后，听她各种念叨。什么何鸿伟不喜欢烟味，倒是像个粤省人一样对茶叶颇有研究；宋清欢很注重文学修养，但是性格很跳脱之类的，张煜听得左耳进右耳出，嘴里不停敷衍。何芷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紧张过头了，反而没听出来张煜在敷衍她。
站在门口，何芷嫣调整了一下呼吸，正要开门时，眼角余光瞥到张煜的动作，不由问道：
“你在干嘛？”
此时张煜正在用手掌蹭着鞋底的灰尘，然后往自己脸上抹了几下，又抬手把自己原本顺滑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看上去就像被人施暴了一样。
“对不住了宝贝，都是为了生活，你体谅一下。”
何芷嫣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张煜清了清嗓子，然后一扭门把手就推开门走了进去。屋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张煜扑通往地上一跪，扯着嗓子就嚎了起来。
“叔叔……阿姨……我，我终于活着来见你们啦……呜呜，芷嫣她，她打我呜呜呜呜……”
他神色凄楚，声泪俱下，表情像受到了莫大的冤屈，跪倒到地上匍匐前进，模样好不凄惨。别说客厅的何鸿伟宋清欢懵了，就连门口的何芷嫣也如遭雷击，连门都忘了进。
到底是何鸿伟先反应过来，他赶忙上前把张煜扶了起来，一看他脏兮兮的脸和乱成一团的头发，哪里还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女儿的脾气自己最了解。他深深看了一眼门口的何芷嫣，甚至没招呼她进来，只是把张煜拉到沙发上坐下。
“孩子，别哭，你受委屈了。”
张煜把手里的茶叶往茶几上一放：“叔叔……您要为我做主啊！”
何芷嫣满脸错愕，伸着手指着沙发上的张煜，气得嘴唇直哆嗦。宋清欢俏脸含霜，瞪了她一眼，声音清冽。
“还不快滚进来，逼我在外面揍你吗？”
何芷嫣气得连连跺脚，但还是走进来顺手关上门。
“爸！妈！他是装的，我根本没打他！”
何芷嫣心里苦啊，自己哪打得过他，反而独处的时候没少被他“打”过，但是那种事情，根本羞于开口。
宋清欢看了一眼神情恍惚的张煜，脸色更寒。
“你没打他，是他自己弄成这样的？”
何芷嫣气得全身直发抖，张煜眼看这个小煤气罐快炸了，赶忙收手。
“阿姨，算了，我没事。可能是我哪里惹她不开心了吧，以后我会注意的。”
知女莫若母，何芷嫣的脾气夫妻俩自然是知道的。因为贯彻放养的态度，何芷嫣一直是处于一个野蛮生长的环境。说跋扈不至于，但娇蛮多少是有些的。眼看着张煜给了台阶，夫妻俩也就顺势下了。
“小张啊，芷嫣确实有些小任性，不过心地不坏，你多包容点。”
看张煜乖巧地点了点头，宋清欢是越看越觉得顺眼，免不得再赏何芷嫣一个白眼。何鸿伟倒是一直没开口，眼看自己老婆没有要发作的意思，这才赶忙招呼何芷嫣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下来。
到底还是当爹的疼女儿。
何芷嫣坐下来后气得直喘气，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地盯着张煜，把后者看得后背发毛。张煜也是做戏做全套，只要何芷嫣有所动作，他立马反应得像只被惊吓到的小鸟，给何鸿伟都看呆了。最终只能无奈把何芷嫣赶到厨房帮忙，这才算能好好和张煜聊会天。
“我听叶老师说，你打算在米团网上发展网络游戏？”
“对，目前已经有一个我比较看好的项目，在和负责人谈合作了。”张煜习惯性地掏出烟，这才想起何鸿伟是不抽烟的。见后者摆了摆手表示不介意，他这才点燃。
然后厨房何芷嫣的咆哮声就传来了。
“不准在我家抽烟！”
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同时愣了一下，相视一笑，张煜悻悻地把烟掐灭，接着刚刚的话题：
“叔叔也是来和我谈网络游戏的危害性的？”
何鸿伟似笑非笑：“如果是呢？”
“那我会认同您的所有观点，并且表示您说得都对，然后继续谈我的合作。”
“哈哈，你小子。”何鸿伟开怀大笑，像是对张煜的坦白很满意。
“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的，我觉得它能赚钱，所以就做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张煜有点无语，怎么好像解决了特困生的问题后，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什么无私奉献的伟人一样。说到底还不是有利可图才会去费心费力做这些事情，张煜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这辈子他只想和身边的人过富裕又安稳的日子，哪有那些忧国忧民的心思。
“近些年来，我的圈子里也流传过不少游戏企业相关的公司，特别是深城那边的。”何鸿伟斟酌着语言：“我能看得出来这一行正在迅速发展，但目前还没有足够的法律框架，遇到纠纷你要怎么处理？”
“我直接滑跪给用户磕几个响头。”张煜开了句玩笑，随后正经起来。
“游戏行业的发展势在必行，这点是时代洪流，谁也挡不住。一个行业一旦快速发展起来，自然会带动相关法律的完善，如果不出意外，我估计就是这一两年。”
“你能告诉我，你的把握是哪里来的吗？”
“叔，我列个数据您就明白了。今年录取的大学生人数是495万，报考计算机专业的不低于50万人，在接近200个专业中占了十分之一的人数，这还需要我多说吗？”
“未来的时代是信息的时代，但是目前国内计算机相关的企业才多少？高等技术专业需求的方向又有多少？那么多的计算机系学生，总归需要扶持一些专业对口的行业来消化的。”
何鸿伟皱着眉：“那你怎么就确定一定是游戏产业？”
“因为人民富起来了。”张煜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我国近年来经济发展迅速，明年更是要举办奥运会了。老祖宗都说了，饭饱思淫欲，新一代年轻人当然也需要新的娱乐方式嘛。”
张煜的话不无道理，逻辑上也无可挑剔，何鸿伟作为一名律师，从近年来游戏企业相关的案件逐步上升也能看得出来，这个行业确实正在快步发展。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总觉得张煜的说法过于轻松，但又找不到方向辩驳。毕竟如果张煜的预想成立，乘着这股东风确实能够得到快速发展。
就在他沉思之际，宋清欢和何芷嫣各端着一盘菜走了出来。何芷嫣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张煜，鼻腔里哼出两个字：
“吃饭！”